兩個大導演都知道,有大有小,有對比有襯托,史詩感才有真實感。
舞臺上如果全是大人物,觀眾將很難代入和共情,結果就是所有人物情感都飄在天上。
唯有小人物辦大事,換個說法就是屌絲逆襲,才能讓觀眾感覺到爽。
華國古裝大片顯然還沒能把握住這個創作規律,或者說華國古代史官所秉持的英雄史觀,讓史書中的筆觸聚焦于帝王將相,天生就不利于古代小人物的還原。
華國大導演們塑造古代人物,往往會傾向于更多地強調英雄的人性一面,也就是把大人物從高處拽下來,展現他貼近觀眾心理的史書不曾記載的另一面。
前世的《英雄》和《荊軻刺秦王》,都是這種處理方式。
《英雄》里,只有名滿天下的刺客與孤家寡人的秦王,其他百姓、官員和士兵,都是背景墻上顏色不一的裝飾品,濃墨重彩中的暗色和留白。
與此同時,國師又不甘心塑造臉譜化的象征符號,于是變著法子給幾個人物賦予普通人的一面。
最終結果就是無處不在的擰巴,英雄并未因為少許人性變得平易近人,反倒更像是與普通人格格不入的神經病。
《荊軻刺秦王》就更加極端,詩人直接把主角秦王當成一個普通人來詮釋,讓李雪健頂著一臉褶子扮演一個原生家庭問題多多的缺愛孩子。
嚴格意義上,這已經談不上古裝大片了,而是穿著古代戲服的話劇《雷雨》。
兩個大導演忘了,沒有英雄的大時代,還能算是大時代嗎?
而英雄之所以稱其為英雄,不就是他們不隨波逐流,能人所不能么?
何必專注于臆測乃至虛構英雄普通人的一面,為什么不干脆刻畫一個英雄身邊的普通人呢?
一張白紙才好作畫,不是么?
陳一鳴對花木蘭的最初設想,就是塑造一個大時代背景下的平民女將軍。
然而仔細分析過木蘭辭之后,他卻得出這樣一個結論,木蘭只是一個戍卒,離家戍邊十二年,到退伍也只是一個中下級軍官,大戰可能都沒打幾場,主業其實是巡哨站崗。
邊疆衛士的人設其實也不是不能拍,不過放到古代拍的話,大概率會被觀眾怒喊退錢。
陳一鳴不得不絞盡腦汁,重新魔改人設,給木蘭這個小人物添加一些不凡之處。
就像《指環王》里,弗羅多看似廢柴,其實人家有一個好友遍三界的大冒險家爺爺,而這個爺爺,很早就看出了弗羅多的堅韌意志。
還有《天國王朝》中,導演開篇就給小鐵匠安排了一個大騎士野爹,然后果斷讓爹領了便當,給小鐵匠留下爵位和部屬作為攪動風云的本錢。
這個設計不是兩個導演內心有什么貴族思想或是血統論,而是單純讓故事邏輯合理,小人物想要在大時代里留下名字,本就需要奇遇和機緣。
調動觀眾情緒的關鍵,從來都不是懸崖下的武功秘籍,而是小人物主角成長變強的結果,電影由于時長限制,加速這個過程也算情有可原。
于是陳一鳴一通天馬行空的分析,又給自己額外制造了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