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小峰面無表情地加重力道:“疼死你算了。”
上好藥,謝小峰起身,冷著臉丟下一句:“侯爺今日心情不虞,明日再敢往東廂房跑,加練一百組。”
裴錚趴在榻上悶笑:“謝教頭,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?”
回答他的是迎面飛來的枕頭。
東廂房
褚子玉的傷養了半月有余,林詞安卻像是刻意避著他,每日只派府醫來診脈,自己卻再未踏足東廂房。
每夜閉上眼,林詞安都會夢見褚子玉瀕死的模樣——蒼白的臉,染血的唇,那雙總是含著笑的眼睛,在劇痛中微微渙散。
——“侯爺……冷……”
夢里,褚子玉的手指輕輕拽住他的衣袖,像一片即將凋零的雪。
他驚醒時,掌心全是冷汗。
下人們私下議論紛紛——
廚娘張嬸一邊熬藥一邊嘆氣:“侯爺這是怎么了?往日里褚先生咳一聲,他都要親自盯著喝藥,如今倒好,連面都不露。”
灑掃丫鬟小翠壓低聲音:“我聽說啊,那日侯爺從褚先生房里出來時,臉色白得嚇人,連大氅都忘了穿,一路踉踉蹌蹌地回了書房,活像見了鬼似的。”
老門房捋著胡子,神秘兮兮道:“你們懂什么?侯爺這是心里有愧!那日刑場上,褚先生替他擋了一刀,差點連命都丟了,侯爺卻連句軟話都沒說……如今怕是不知如何面對。”
裴錚聽了這些閑言碎語,忍不住去問謝小峰:“你說侯爺到底在別扭什么?”
謝小峰冷著臉擦劍,聞言只淡淡道:“你管好自己,別去觸霉頭。”
——可裴錚還是偷偷去了東廂房。
林詞安站在書房窗前,目光不自覺地望向東廂房的方向。
——褚子玉的傷,該好些了吧?
這個念頭剛冒出來,就被他狠狠掐滅。
他不敢去見他。
那日刑場上,褚子玉擋在他身前,匕首刺入肩頭,鮮血濺在他臉上時,他竟有一瞬間的恍惚——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金鑾殿,褚子玉捧著毒酒,垂眸對他說:“侯爺,該上路了。”
可這一次,褚子玉是替他擋刀。
為什么?
是愧疚?是算計?還是……
他不敢深想。
裴錚拎著謝小峰塞給他的金瘡藥,剛走到褚子玉房門口,就聽見里面傳來低低的咳嗽聲。
他推門進去,見褚子玉正倚在窗邊看書,素白單衣松松垮垮地披著,襯得人愈發清瘦。
聽到動靜,褚子玉抬眸,眼尾那顆小痣在陽光下格外明顯,沖他微微一笑:“裴將軍?”
裴錚耳根一熱,連忙把藥遞過去:“先生傷好些了嗎?”
褚子玉接過藥,指尖不經意碰到裴錚的手背,惹得年輕將軍心跳加速,結結巴巴道:“這、這是謝小峰給的,他說……”
“說什么?”
“說……讓您好好養著,別讓侯爺擔心。”
褚子玉輕笑,故意道:“侯爺擔心我?他不是躲著我嗎?”
裴錚撓撓頭,正想替自家主子辯解兩句,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冷哼——
“裴錚,你很閑?”
林詞安不知何時站在門口,玄色衣袍襯得他眉目冷峻,眼神卻陰沉得嚇人。
站在廊下,看著年輕將軍紅著耳根遞藥,而褚子玉沖他微笑的樣子——
那一瞬間,他竟想拔劍。
(憑什么裴錚能光明正大地關心他?憑什么褚子玉對他笑得那么溫和?)
可下一秒,他又被自己的念頭驚到。
——他憑什么嫉妒?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