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還沒亮。
幾乎是池宴一起身,沈棠寧就睜開了眼,幽幽地看著他一副要偷溜的動作。
他輕手輕腳站直身子,抬眼就對上她直勾勾的眼神,不由一愣,緊接著擠出一個訕訕的笑:“我想晚些時候再叫你的。”
昨晚睡前,沈棠寧再三叮囑他走時務必要叫醒她,她要去送他。
天這么冷,他覺得沒這個必要,有這個功夫,不如讓她在被窩里多睡一會兒,哪想到剛起來就被發現了。
沈棠寧輕輕哼了一聲,沒有揭穿他的小心思,也跟著起身穿衣。
池宴的行囊昨夜就已經收拾好,他是去剿匪,也不宜帶太多東西,只帶了些簡單換洗衣物。
沈棠寧挑挑揀揀,仍覺得不夠,許是天氣太冷,空中彌漫著一股冷意,她心里也生出惆悵,以及幾分濃烈不舍。
這是前所未有過的。
她抬眼看向穿戴齊整,正在盥洗的池宴,要出遠門,他沒有穿那身紅色官袍,而是穿了身漆黑勁裝,身形筆挺,肩寬腰窄,像一柄未出鞘的劍。
他的發高高束成馬尾,用發帶綁著,只垂了一小束在后頸,燭光朦朧地照在他的側臉輪廓,將他壓低的眼睫拓下淡淡暗影,像起伏的峰巒。
池宴將半濕的帕子按在臉上,霎時清醒了些,有人從后面抱住他的腰,他動作一頓將帕子放下,有些怕驚擾她似的,偏頭柔聲道:
“怎么了?”
沈棠寧沒有說話,將臉貼著他冰冷的布料,眼睫顫了顫,她有許多想說的,可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,她向來是不怎么會表達感情的。
池宴捏著她的手腕將自已調轉個方向,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,她的睫毛低垂著,唇輕輕一抿,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。
半晌,他笑了聲,語氣透著調侃:“這是舍不得我?”
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應的時候,聽到她輕輕嗯了一聲。
沈棠寧掀起眼簾望向他,眼眸清澈,篤定地重復了一遍:“舍不得你。”
池宴微愣,以更重的力道將她攬入懷里,低沉地嘆息:“我也舍不得。”
估摸著時辰,她推了推他提醒:“別誤了時辰。”
……
馬車來到城門,黑壓壓的軍隊列在城門口已經整裝待發,崇德帝只給了池宴幾千人,那群沙匪的人數也不會上萬。
天色擦亮,是有些深沉的藍,凜冽的風像裹了層薄薄的霜,令人手腳發僵。
池宴攔著不讓沈棠寧下馬車,她白皙的臉探出窗,自下而上就這么望著他,不厭其煩地叮囑:“照顧好自已。”
“不要受傷,我會生氣的。”
最后一句是。
“等你回來。”
看著她紅唇翕動,池宴心尖滾燙,驀地低頭捧起她的臉,在她唇上落下一吻。
這個吻很淺,一觸即逝,不待她羞惱他已經撤離,沈棠寧抬頭望見他策馬離開的背影,像一筆落在宣紙上的迢迢墨色。
城門大開,轟隆的馬蹄聲陣陣,迅速馳出了城門。
空中縈繞著潮濕白蒙蒙的霧,不過幾十丈便已瞧不清了,沈棠寧緩慢眨了眨酸澀的眼,嗓音散在風里:
“回吧。”
——
池宴走后,日子也沒什么不同。
只是沒了人形暖爐,沈棠寧夜晚入睡更艱難,醒來的時候枕側一片冰冷,很難繼續入睡。
幾日后,她收到宮里的消息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