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特別行動組一步步逼近真相的同時,誰也不知道,該市的矯教中心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這位不速之客輕易地通過了各種關隘,連注入過“破壞死光”的禁制都沒能消滅它的“替身能力”。
……
矯教中心,即矯正教育中心,它是特管局下轄的矯治部門,專門收容犯罪的或能力不受控制的替身使者。
何辭久就是被收容的犯罪人員之一。
他今年48歲,曾經是黑道上名噪一時的殺手之王,在十五年前被緝拿歸案,就地收容。
他能成為殺手之王,除了本身心狠手辣之外,更離不開他強大的替身能力。
何辭久的替身被他稱為“死槍”,其外形與普通黑色手槍無異,且召喚出來后具有物理實體,能被普通人觀測和觸摸。
“死槍”可以改變外觀和子彈口徑,且由于子彈也是替身的一部分、借由精神力凝聚產生,故而無需換彈,其破壞力更是遠大于任何手槍。
而這個替身最強大的能力,在于任何生命被它命中三次之后,就必定會在4秒內死亡。
何辭久既可以選擇讓子彈威力全開、崩碎一切,也可以選擇讓子彈的威力降低至與其型號口徑相符,這使得他既可以利用大威力轟擊殺人,也可以用消音后的小口徑子彈連開數槍,只要有三槍擦中目標就能完成斬殺。
再加上替身能力是和本體相伴而生的,只有在何辭久想召喚出替身的時候“死槍”才會出現,根本沒有任何安檢能查到他的武器。
只要進入手槍射程,就沒有人能逃掉被暗殺的命運。
因為這個原因,在被緝拿歸案之后,矯教中心對何辭久的管制也是最嚴厲的。
他的雙手被24小時銬住,雙腳腳趾也都被戴上鐵套防止其扣動扳機,連他的嘴巴都被口罩套牢,杜絕其使用舌頭開槍的可能。
他如今的境地,是他自己爭取來的。
殺人無數的他本應償命,但無親無故的何辭久在歸案后爽快地供出了數個雇兇殺人的黑老大,連抓誰能取得老大的罪證都說得一清二楚,只求特管局能饒他不死。
只因他堅信自己擁有近乎無敵的替身能力,早晚有一天官府也會需要他的力量,屆時他還可以東山再起,甚至成為英雄。
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,他早就后悔了。
特管局能人輩出,局長更是全方位的無敵,像他這樣只能一發一發射出必殺子彈的替身能力,實在是不夠看。
于是他只能日復一日地被囚禁在方寸之間,連最基本的自由都得不到,乃至于吃飯都是奢望——口罩套嘴的他,只能靠注射營養液維生。
推輪椅帶他出去放風的人已經換過不知道多少個,何辭久也記不得現在究竟是哪一年。
只有在夢里,他才能回到那個隨手殺人快意恩仇、和老大們稱兄道弟吃香喝辣的美好時光。
每次一覺醒來,他都會后悔自己當年為什么不要求死刑。
明明那個無敵的女人曾經離他那么近,那么和善地告訴他“我會讓你看見自己的腦漿”。
再一次抬頭望天,盛夏的驕陽和十五年前沒什么區別,和一百五十年前大概也沒有什么區別,無論過去多少年,它都依舊是沉默而枯槁。
也許太陽也是一位囚徒,它被囚禁在無盡黑暗的宇宙當中,只能用燃燒自己制造出的一點光芒,做著屬于它的溫暖幻夢。
何辭久這樣想著。
十五年前,他會在放風的時候和蒯大爺吹噓自己的崢嶸歲月,告訴他自己早晚會成為特管局的戰士,到時候讓大爺看看什么是殺手之王的風范。
十年前,他會時不時追問小方外面怎么樣了,替身使者到底多不多。
五年前,他最愛聽唐姐給他講家長里短的事,那些話能讓他回憶起自己原來很陌生的人間煙火。
三年前,他和木訥寡言的孔哥相對而坐,兩個男人不說話,一坐就是一天。
而現在,已經沒有人陪他了。
因為不知道是在哪一天,他發現孔哥不來了。
現在,每天只有一個冰冷的機器人把他推出去又推進來,而機器人對罪犯的任何閑談都不會作答。
沒來由地,何辭久腦海中一遍遍閃回著那些監管者和他說過的話。
老大爺的淡笑,小伙子的嚴肅,大姐的和善,大哥的沉默。
他好像第一次明白了每一個“人”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,隨即又想到了他們每個人在外面都有自己的家人、朋友。
是啊,每個人都有在乎的人,也都有在乎他們的人。
而孤兒出身的何辭久在很小的時候就獲得了替身能力,過早的殺戮讓他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,直到成年也沒有過真正的親情和友情。
我究竟殺了多少人,不問是非地毀滅了多少個家庭?
何辭久忽然明白自己的罪孽何其深重了,也忽然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永遠囚禁在這里了。
那把永遠不會再開火的槍驟然浮現在他的大腿上,又瞬間被從他身后彈出的機械臂死死按住。
何辭久不在意這件事。
他只是呆呆地望著這把陪伴了他四十年的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