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夜里的掙扎,薄霧中的血戰,別墅區的暗殺,鐵拳下的末路。
那個力氣小到幾乎拉不動套筒的男孩,在一道道疤痕中成長為殺人如麻的死神,又墮落成人見狗嫌的罪囚。
這把槍,究竟是天賦的饋贈,還是命運的詛咒?
如果我沒有它,如果它晚一點出現在我手里——
我是不是也能有幾個真心的朋友、也能學會去愛,而不是做一個莫得感情的殺手,只有在收割生命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好像活著?
何辭久第一次有些憎恨他這強大的替身。
陽光照耀得何辭久渾身暖洋洋,但那光閃爍到“死槍”的槍身上,馬上就變成了凄神寒骨的冥光。
“我不要它了。”
“我再不會摸槍了。”
漆黑的手槍憑空消失,男人的臉上第一次顯出老態。
他好像被這把槍困在了四十年前的雨夜里,那個男孩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長大。
“我錯了嗎?”
何辭久自言自語,機器人不會回答。
“我沒有錯。”
何辭久輕輕嘆息,機器人只回以零星的電流聲。
“可我也沒有做對。”
何辭久長出一口氣,機器人的機械臂依然放在他的腿上。
“老天——如果真的有老天,你告訴我,為什么要讓我來到這個世界,又為什么要這樣捉弄我?”
“我曾經愛看‘我命由我不由天’,喜歡‘是魔是仙我說了算’……可我現在才知道,人的強弱填補不了心靈的空虛,屠戮的力量反而更讓我孤獨,真正讓自己說了算的不是狂言也不是力量。”
“我沒有過自己的‘心’,一生都被替身的強大蒙蔽了雙眼,我追求的還只是小孩子想要的虛榮和食色。”
何辭久自顧自地說著,好像是在給機器人聽,又好像不是。
可他沒什么文化,說出的話也并不深沉。
“我焯,我焯倪馬德!”
“老子不玩了,也不想活了,我他媽不想當一個沒有心的廢物,當一個沒有價值也贖不了罪的木乃伊!”
“你看看我現在是什么樣子,被綁得連粽子都不如!”
燃盡之后的,是突然的暴怒。
因為何辭久發現自己想說點深沉的話都辦不到。
這樣的自己,還真是沒勁到了極點啊。
“把手拿開!我說了不會再碰那把槍!”
“炒匿祃的特管局,連個活人都沒有了嗎,就用個機器人敷衍老子!”
“老子是白衣死神,是他媽的殺手之王,就不值得派幾個高手看著我?”
當目光掃到腿上的那根機械臂,何辭久的火力馬上轉移到了身后推輪椅的機器人。
二十年前就說什么人工智能,到現在不還是人工智障?
我的替身都收回去半天了,它那死人手還放在老子腿上,也不嫌硌得慌!
何辭久咬牙切齒地轉過頭來,還想繼續對著機器人輸出情緒。
可下一秒,他卻愣住了。
只因那個銀色傀儡早就熄火了。
它本該亮著藍火的“眼睛”黯淡無光,整個身體都僵直在原地,連最細微的電流聲都沒有了。
監管機器人,壞了?
然而下一刻,機器人卻第一次發出了說話的聲音。
那是一個如天籟般悅耳的女聲。
“你的人生有價值。”
“飛鳥不會鉆進螞蟻的洞穴,樹枝也不會在變色龍的手上折斷。”
“沒有心的人,就需要神的拯救。”
“把一切奉獻給我。與我融為一體后,你就能得到救贖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