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通鼓,兩軍同時發喊,雪地震動。
“鐵林軍”率先沖鋒,黑潮壓境;五百“麥飯都”卻分作三隊,兩隊斜掠,一隊居中,以木棍架成“井”字,硬接刀鋒。刀至,棍斷,白灰飛濺,像雪地里升起一團團白霧。被“斬”中者,立刻倒地,雙手抱頭,不再動彈——這是賽前約法:倒地即“亡”,不得再攻。
銅鷹直奔劉秀,斬馬刀高舉,環聲亂響,像催魂鐘。劉秀卻勒馬不動,待刀鋒距頂門三尺,突然側身,以弓背格擋,“當”一聲脆響,火星四濺,白灰撲面,銅鷹眼前一花,刀勢微滯。劉秀順勢以無簇箭點其胸甲,“噗”地留下一團白痕——按規則,胸甲中箭即“陣亡”。
銅鷹愣住,低頭看胸口白團,像被雪打濕的烏鴉。他猛地仰天大笑,笑聲未絕,翻身下馬,單膝跪地,雙手高舉斬馬刀:“我死!鐵林服!”
主將“陣亡”,“鐵林軍”攻勢頓緩。更令他們震驚的是——倒地“死”者,竟無一人呻吟,無一人掙扎,安安靜靜躺在雪里,任同伴從身上躍過,像真的死去。白灰落在臉上,蓋住恐懼,也蓋住仇恨。
“麥飯都”趁勢反擊,木棍如林,專挑關節,不劈頭,不刺喉;蘸石灰槍頭,只在甲上留點,便收招。一圈沖罷,“鐵林”倒地一百三十人,“麥飯”倒地不足四十。銅鷹抬頭,見香才燃過半尺,已知大勢去,卻怒吼一聲:“再來!”
他竟不顧“陣亡”身份,提刀再沖。按規則,這是“詐尸”,可當場格殺。吳漢在高臺急呼:“主公小心!”
劉秀卻撥馬迎上,弓背再格,兩馬交錯瞬間,他低聲道:“你愿真死,還是假活?”
銅鷹目眥欲裂:“真死,也要拉你墊背!”
劉秀忽然棄弓,探手抓住對方刀背,借馬力一扭,“當啷”一聲,五十斤斬馬刀竟被奪過。他反手以刀背猛擊銅鷹肩胛,“咔嚓”甲裂,銅鷹口吐鮮血,栽倒雪地。刀背再揚起,卻在半空停住——劉秀收刀,擲于地:“你說真死,我卻給你真活。——帶傷回去,告訴你的五千兄弟:劉秀不殺求死者,只救生者。”
銅鷹怔住,胸口劇烈起伏,忽仰天長嘯,嘯聲里滿是悲涼與敬意。他爬起身,踉蹌走向圈外,每一步都在雪里留下深深血窩,像給大地蓋下一枚枚紅色印章。
香,終于燃盡。最后一粒香灰落入鼎中,“叮”一聲輕響,像給比賽畫下溫柔句點。高臺揮旗,號角長鳴,兩軍同時止步。圈內,“鐵林軍”倒地三百二十人,“麥飯都”倒地一百一十人——勝負立判。
卻無人歡呼。雪地一片寂靜,只有風掠過旗面的“獵獵”聲。倒地的“死者”陸續爬起,互相拍去身上白灰,有人向對手拱手,有人彎腰去扶剛才被自己“斬殺”的敵人。白灰飛揚,像一場遲到的雪,落在每個人頭上,也落在每個人心里。
銅鷹被抬回陣,五千“鐵林”殘部靜默片刻,忽齊刷刷跪倒,刀背向天,同聲大呼:“愿服蕭王!愿歸麥飯!”呼聲震得雪地發顫,也震得高臺上諸將心口發熱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