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半片“林”字旗(王匡黑旗焚余);
——半塊“清君側”木牌(李懷臨溺前塞給老者)。
三物合葬一冢,無碑,僅插一桿枯木,木上刻:
“綠林已盡,更始已亡,屠龍者亦被龍噬——同歸。”
雪落,冢平,一切仿佛從未發生。
只有風過枯木,發出嗚咽,像為那段自相殘殺、屠龍反被龍噬的歲月,
唱起最后挽歌。
而在潼關方向,鄧禹的“雪痕軍”正踏著未化盡的雪,
把剃去的那縷鬢角,別在頭盔左側,
像給即將登場的新棋盤,插上一面小小的、
用舊血寫就的“火德”標簽。
渭橋荒渡——距長安宣平門十八里,正是劉玄撞柱尸身被拖去“庶人坑”的必經之路。
雪化后,灘涂烏黑,像一口被火烤裂的鐵鍋。
鍋里插著半桿焦旗,“漢”字只剩左上角一點,遠遠看去,活像一柄鈍刀指著天。
旗下,十幾個灰衣人垂手而立。
為首者三十歲出頭,披麻戴孝,腰懸銅印——“平氏副將劉恭”。
他是申屠建族侄,也是劉盆子同產兄,更始朝最后一個敢公開穿孝的人。
香燭燃起,他捧酒過頂,低聲道:
“諸君且飲,此去黃泉,莫回頭。
長安已覆,赤眉當道,可只要渭水不斷,綠林的旗就不會倒。”
酒灑入土,“咝”一聲被吸盡,像地下無數張嘴在無聲吶喊。
喊聲驚動對岸巡騎,赤眉斥候隔河放箭,箭插墳頭,尾羽猶顫。
劉恭拔箭,反插于腰,轉身下令:“散!”
眾人頃刻沒入蘆葦,雪水濺起,像一片被驚飛的灰鶴。
同一日,宣平門內,赤眉論功行賞。
樊崇拍案:“關中肥地,當分諸王!”
降將欄里,卻空出兩塊位置——王匡、張卬已死,無肉可分,只剩“名聲”。
樊崇冷笑:“既死,便封‘歸義’、‘附義’,空爵無邑,省糧!”
其部曲三千余人,全部被黥面為“牧奴”,專給赤眉放馬。
消息傳出,劉恭在蘆葦蕩里攥碎酒碗:“綠林老卒,豈能為犬?”
夜,渭橋下游破廟,地窖。
一盞瓦豆油燈,照出一幅殘旗——綠林舊纛,“下江”二字被火烤得只剩“江”字半邊,像一柄折斷的矛。
旗下,三人跪地:
申屠鴻(申屠建從子,年十九)
陳峰(陳牧養子,年十七)
成鸞(成丹義女,女扮男裝,年十六)
三人捧血酒,齊聲道:“愿與將軍復綠林血仇!”
劉恭劃掌滴血,朗聲:
“皇天在后,渭水在前,
綠林遺脈,誓誅赤眉,
若違此誓,人神共戮!”
血酒一飲而盡,殘旗割為四份,各藏胸口。
——“血契”成,目標:奪回劉盆子,重整綠林旗!
(注:此旗乃王匡“林”字旗殘部,銅鞮原一役被鄧禹焚毀,由李懷死前偷帶至長安,今成信物。)
赤眉搜捕日緊,劉恭等沿渭水東下,詐作“放馬奴”,晝伏夜行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