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丟臉的是,黑漢順手牽羊,把“鄧”字大旗扯走,一路舉得老高,像扛剛打的野豬。赤眉軍齊聲高唱:“鄧家娃娃,送禮來啦!”
鄧禹氣得要吐血,被小樊死死按住:“將軍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!”
午后,殘兵回營。馮異后軍才到,正押糧車過霸橋,見狀忙扎住陣腳。鄧禹灰頭土臉來見,盔凹如破瓢,一見面還嘴硬:“小挫,驕兵之計!讓賊先樂一樂,省得待會哭不出調!”
馮異遞給他一碗姜湯,淡淡道:“仲華,勝敗兵家常事,但再常事,也經不起天天用。先穩營,再圖后計。”
鄧禹捧著碗,心里打鼓:兩萬人未戰先折銳,再輸一陣,就得自己背劍回洛陽。他忽然想起懷里那半張胡餅,掏出來——已被壓成餅渣,渣上還沾著鳥糞干。少年將軍望餅興嘆:
“烏鴉嘴啊烏鴉嘴,你拉的不是糞,是fg!”
馮異回身布陣,留五千精兵守霸陵,自率五千騎暗奔鄭縣,去斷赤眉糧道。臨行,他拋給鄧禹一句話:
“陛下遠在洛陽,卻知關中事。仲華,再逞能,就得用餅渣寫遺書了。”
鄧禹望著馮異背影,摸摸頭頂大包,第一次覺得:
原來“必勝”倆字,缺的不是橫,是腦子。
霸陵原的夜,像一口倒扣的黑鍋,星星是鍋沿上蹦出的火星子。
鄧禹抱著膝坐在土坎上,頭頂新包疊舊包,像一座小小的“盔山”。遠處馮異的營火星星點點,他卻賭氣不去湊熱鬧——白天剛夸口“反彈”,結果反被赤眉彈掉了門牙,再去找馮異,面子往哪擱?
小樊端著木盆過來,盆里漂著幾片蔫菜葉:“將軍,墊墊肚子。”
鄧禹悶頭扒拉兩口,忽然“咯嘣”一聲,咬到一粒石子,疼得眼淚差點下來。他把石子吐到手心,月光下,石子竟帶著半片烏鴉糞——正是早晨兜鍪上那一坨的殘余。少年將軍盯著黑糞,心里“咯噔”:鳥糞當前,果然霉運連連,難不成真要寫遺書?
想到“遺書”二字,他激靈靈打個寒戰,把石子遠遠扔出去,仿佛這樣就能把晦氣甩走。可石子落地,“啪”一聲脆響,驚動了赤眉軍的夜哨,對面山坡立刻亮起一串火把,像一條蜿蜒的赤龍,張牙舞爪。
小樊低聲咒罵:“將軍,您這一扔,賊人以為咱要劫營。”
鄧禹翻身上馬,心虛嘴硬:“正好!趁他們亂,咱去偷營!”
偷營的主意一出口,小樊差點給他跪下:“白日才中伏,夜里又去?將軍,咱腦袋還沒消腫呢!”
鄧禹卻越說越興奮:“兵法云:出其不意,攻其無備。他們料我新敗,必不提防,正是一雪前恥的好機會!”當下吩咐點兵,只挑精銳兩千,人銜枚,馬摘鈴,悄悄摸向赤眉大營。
夜路崎嶇,月光時隱時現。行至半路,忽起一陣怪風,飛沙走石,吹得旗桿“嗚嗚”響。鄧禹拔劍前指:“風助我也!”話音未落,“咔嚓”一聲,身后“鄧”字大旗攔腰折斷,半截旗面“呼啦啦”拍在他背上,像給他裹了條白孝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