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將嘩然。馮異補充解釋:
“赤眉新據長安,糧足氣驕,但剽掠無度,民怨已沸。我若急攻,其必拼死;我若緩之,其自內腐。待雪融路露,彼驕兵惰,我再一舉鼎覆,省刀,亦省血。”
鄧禹雖急,卻無言反駁,只能把“忍”字寫進每日功課。
同一雪夜,洛陽南宮。
劉秀披氅立于地圖前,手指從長安緩緩東移,停在“睢陽”二字。吳漢、蓋延、陳俊諸將環立,熱氣自他們鐵甲縫隙冒出,像一群剛出籠的包子。
劉秀屈指算:
“關中暫由馮異拖住赤眉;東線劉永僭號‘梁王’,改元‘天壽’,盤踞睢陽,已連下陳留、濟陰,若任其坐大,將腹背夾我。朕意——”
他抬眼掃視眾將:
“先斷東臂,再回身西拳。此戰,朕要親征!”
殿內頓時熱氣蒸騰,眾將齊聲暴諾,震得檐角冰凌簌簌落。
西線雪地——馮異寫表:
“赤眉暴虐,民心已離,臣謹守三不,待其自潰。鄧禹漸知穩戰,可副臣任。”
東線燭下——劉秀朱筆批詔:
“發兵五萬,騎三千,朕自將中軍;吳漢為先鋒,蓋延左翼,陳俊右翼,東征劉永。克期十二月朔,會師睢陽!”
晨曦初照,兩封檄文同時飛出:
一封西去長安,一封東指睢陽,雪地上留下兩行馬蹄印,一深一淺,卻同樣熾熱。
少年鄧禹在南坡望東天,忽覺耳畔戰鼓換了節拍——
西鼓緩,東鼓急;
關中雪未化,睢陽火已起。
他深吸一口冷氣,喃喃道:
“劉永,算你走運——
不用嘗我的‘包餃’,
先嘗嘗陛下的‘烤豬’!”
建武元年十二月初,東線風雪未至,戰報卻先一步寒到洛陽。
吳漢先鋒圍睢陽已半月,損兵三千,城未動一塊磚。劉永的“天壽”大旗依舊高懸,甚至越飄越歡——城里每日派樂工擊鼓奏《天壽樂》,鼓點震得城外漢軍耳膜發麻,仿佛被敵人集體嘲笑。
更氣人的是,劉永手下兩員大將:
-佼強:東海大豪,擁水軍萬斛,封鎖汴渠,糧船一粒也靠不了岸;
-周建:梁地游俠,善守城,把睢陽城壕挖成“回”字形,漢軍沖一次轉一次,像掉進迷宮。
吳漢脾氣暴躁,連攻三次,都被亂箭射回,最后一次肩膀上插了根似矛非矛的巨箭,回營拔箭時,他疼得哇哇叫:“這哪是箭?是房梁!”
敗報連夜送到南宮,劉秀對著燈,把竹簡讀了三遍,每讀一遍,臉色就暗一分。
“朕悔不用二姐夫之言!”
他猛拍案幾,震得燈焰亂跳——
原來三年前,鄧晨在舂陵喝酒時就提醒過:“劉永乃梁孝王八世孫,封國雖除,財閥未倒,若乘亂而起,東方非陛下所得有也。”
那時劉秀正忙著追陰麗華,左耳進右耳出,如今悔得腸子打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