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崇禎三十一年夏,連綿暴雨如注,渾濁的雨水順著京師城墻的磚縫不斷滲入。護城河旁,磚石混著泥漿傾瀉而下,露出搖搖欲墜的地基。老石匠王長順蹲在積水里,布滿老繭的手摸著裂縫中扭曲的木樁,眉頭擰成一個“川”字,嘴里喃喃自語:“地基下沉,木樁腐爛,這城墻根本撐不住韃靼的投石機!”與此同時,邊鎮大同的加急奏折如雪片般飛入紫禁城:“敵軍攻城器械日新月異,城墻屢遭重創,現有夯筑工藝已無力抵御,懇請朝廷速援!”奏折上還附著一張草圖,描繪著敵軍新式攻城槌撞破城墻的慘烈場景。】
【乾清宮內,朱由檢盯著城防損毀圖,指節在龍案上敲出沉悶的聲響。案頭《營造法式》被雨水洇濕,“城垣筑基”章節的朱批已然模糊。“難道要看著祖宗基業毀于一旦?”他突然抓起鎮紙,狠狠砸向墻上的《九邊圖》,瓷片飛濺間,宣府城墻崩塌的密報正攤在狼藉之中。燭火搖曳,映照著他憔悴又焦慮的面容。】
【次日早朝,奉天殿內三十六根蟠龍柱威嚴聳立,卻難掩殿內凝重如鉛的氣氛。朱由檢身著素色龍袍,手持半截腐爛的木樁,緩步走上龍階,水珠順著蟠龍紋龍袍不斷滴落:“這是京師城墻的地基!連暴雨都扛不住,拿什么抵擋敵軍?”他的聲音低沉而憤怒,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。】
【內閣首輔洪承疇整了整被雨水打濕的蟒袍,跪伏在地:“陛下息怒,臣已下令征集民夫十萬,采用傳統‘版筑法’加固城墻,同時調撥各地石材……”】
【“版筑法?”朱由檢猛地將木樁砸在龍案上,震得案上的奏章紛紛散落,“敵軍的投石車能把城墻砸出窟窿,你們卻還在用千年前的老法子!工部!朕聽聞西洋有用蒸汽之力打樁之術,能否造出更強的筑基器械?”】
【工部尚書宋應星手捧一疊圖紙,額角沁出冷汗,小心翼翼地出列:“陛下圣明。若能制造‘撼山錘’蒸汽打樁機,或可筑牢城墻根基。但此器械構造極為復雜,需解決蒸汽動力與夯錘的精準聯動、不同地質的適應性、設備的便攜性等難題。且……”他偷瞄了眼面色鐵青的禮部官員,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,“此等機械或遭匠戶抵觸,傳統筑基技藝恐受沖擊,還望陛下三思。”】
【“技藝若不能護國安民,留之何用?”朱由檢扯開龍袍領口,眼中滿是決絕,“即刻成立‘固城監’,選址通州。內帑撥銀百萬兩,征調天下石匠、鐵匠、機械師!若有延誤,軍法處置!”龍案上的玉璽在晨光中閃爍,似乎也在為這道旨意助威。】
【固城監內,蒸汽與鐵銹的氣息交織。老石匠王長順拄著鏨子,站在設計圖前,對著圖紙啐了口唾沫:“用鐵疙瘩打樁?石頭都震碎了,地基能穩?我鑿了四十年石頭,帶了上百個徒弟,沒聽過這般胡話!這分明是瞎折騰!”】
【年輕的機械學徒陳鐵柱漲紅著臉,舉著齒輪模型反駁:“王師傅,您看這蒸汽活塞驅動的夯錘,落下力道比二十個壯漢合力還強!而且通過這些齒輪和杠桿,還能精準控制夯錘的下落高度和速度!”】
【傳教士湯若望推了推眼鏡,神情嚴肅地補充道:“理論雖如此,但實際操作困難重重。難點在于將蒸汽的爆發力轉化為穩定的沖擊力,稍有偏差,夯錘便會卡死。且不同土壤密度需匹配不同的擊打頻率,這需要大量測算和試驗,絕非一朝一夕之功。”】
【首次試驗在泥濘的護城河堤上進行。簡易的撼山錘發出刺耳轟鳴,蒸汽管道噴出濃密的白霧,仿佛一頭正在蘇醒的鋼鐵巨獸。當夯錘落下時,地面突然迸裂,飛濺的石塊如雨點般四處散開,險些擊中圍觀的百姓。人群中頓時響起陣陣尖叫,百姓們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。王長順跳著腳大罵:“看看!我早就說這鐵疙瘩是個禍害!這是毀地基還是造災難?”】
【“為何會崩裂?”朱由檢踩著泥漿大步走來,繡著金龍的靴底沾滿碎石,眼神中滿是怒火。】
【宋應星渾身濕透,哆哆嗦嗦地舉起變形的夯錘:“陛下,夯錘落點太集中,導致地面受力不均。且蒸汽壓力過猛,超過了傳動裝置的承受極限,這才……”】
【“十日之內必須改進!”朱由檢一腳踢翻旁邊的測量儀,儀器零件散落一地,“再失敗,你們就用雙手給朕夯地基!”說罷,拂袖而去,留下一群面色慘白的工匠。】
【朝堂之上,彈劾聲浪如洶涌潮水。御史大夫鄭三俊手持事故傷亡名單,義憤填膺地奏道:“陛下!固城監已耗銀四十萬兩,卻讓城墻裂痕更甚,還傷及無辜百姓!此等奇技淫巧,分明是勞民傷財,懇請陛下立即叫停!”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