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八五年的夏天,納市西郊的小街上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暑氣。
十五歲的張志強站在永昌雜貨鋪的后門,目光落在妹妹那雙已經磨破的布鞋上。
那一刻,他攥緊的拳頭里,揉碎了最后一絲猶豫。
父母雙亡后的日子像是一把鈍刀,日復一日地磨著這個少年的心。
苦力、掃街、撿垃圾,能糊口的活計都干過。
可這些來之不易的錢,連弟弟的學費都難以為繼,更別說讓妹妹過上像樣的生活。
永昌雜貨鋪的后巷是他的轉折點。
那天,他看見幾個混混在收保護費,老板娘顫抖著遞出一疊錢,而那些人卻笑得張狂。
這個畫面像一把鋒利的刀,剖開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。
“要么被人欺負,要么學會欺負人。”
說這話的人叫老五,是納市里出了名的混混頭子。
張志強還記得那天,老五遞給他一支煙,目光里帶著一種滄桑。
就這樣,他開始跟著老五混。
從替人傳話開始,漸漸接觸到更深的水域。
那時候的納市,地下賭場、五號泛濫如雨后春筍,每個角落都藏著見不得光的交易。
他學會了在白天和黑夜之間自如轉換,像一條在泥沼中游走的魚。
第一次動手是為了保護弟弟。
幾個地痞在街上正在欺負張建,他提著一根鋼管就沖了上去。
那天晚上,他渾身是血地回到家,看見弟弟妹妹害怕的眼神,他卻笑了。
因為從那天起,再沒人敢再欺負他的家人。
一九八七年,他遇到了項民風。
那時的對方已經在道上小有名氣,看中了這個敢打敢拼的同齡人,和他稱兄道弟。
在項民風的帶領下,張志強開始接觸更大的場面。
從地下賭場到走私生意,從街頭械斗到商業談判,他像一塊干渴的海綿,瘋狂地吸收著黑道的規則。
“記住,”少年老成的項民風常說,“在外面混,要有腦子。光會打架,那是小混混。要成大事,得懂人心。”
這句話成了他后來創建翰海的根基,可說這話的人卻并沒有悟出其中的道理。
一九八八年,張志強十八歲。
他已經在納市站穩了腳跟,手下有了一批死心塌地的兄弟。
他把弟弟送進了最好的高中,給妹妹換上了新衣新鞋。
但他知道,這遠遠不夠。
那些年,他見過太多人倒在半路。
有人死于火拼,有人死于出賣,更多的人死于自己的貪婪。
他告訴自己,要活得久,就得活得強。
他開始瘋狂賺錢,只要有利可圖,他都不擇手段。
“哥,你為什么要這樣?”有一天,懵懂的張靜問他。
那時她還在上小學,對這個世界還保持著單純的想象。
張志強沒有回答,只是摸了摸妹妹的頭。
他不能告訴她,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,好人往往活不長。
他選擇了一條不見天日的路,不是因為喜歡,而是因為這條路能讓他的弟弟妹妹看見陽光。
隨著年歲漸長,他越發明白一個道理:在這個世界上,沒有絕對的對錯,只有生存的必然。
那些曾經讓他夜不能寐的選擇,漸漸變成了一種麻木的習慣。
他開始明白,有些路一旦走上,就再也回不了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