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活祭這件事里,我倆是最晚收到消息的。所有人都在為了這件‘好消息’而歡呼,全然不顧我們的感受。
果然真如奶奶所說,接觸過《機樞秘冊》的人下場都不太好,這本書有邪性。我想不是書的問題,是人的問題,難不成一本書還能發號施令讓我們去死么。
我和劉稚之間有一個人會消失,就像堂哥一樣,每個人身上背負著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吧。但當我接觸到了真相時,死的那個人是我怎么辦?我可不想死。
活祭的前一天晚上,按理來說我們是不能見任何人的,還必須用臧烏山流下的泉水將身心洗滌一凈,讓熏香在頭頂環繞三圈。
一向循規蹈矩的奶奶卻打破了條條框框來找我,她向來尊重族內法度,不尊重的只有家主罷了。
“明日祭祀所用的陣法為陰陽陣,需二人各站一處平衡陰陽陣。你切記,陰為死位,陽為生位,二者用肉眼難以分別。你戴上這個,它會引你走向生位。”奶奶遞給我一枚鐲子,上面散發著淡淡的光澤。
意思再明顯不過了,我再一次被選擇,而劉稚再一次被拋棄。
“這是什么東西?”我沒有接過,而是先問了一句。
“其實根本沒有祭祀的陣法,一切不過是神機術的布局。”奶奶看向遠方,“整座臧烏山也不過是由神機術創造的、能改變地脈走向磁場風水的巨型能量裝置。”
“那為什么要由人驅動?不是可以用……”我忽然想到了《機樞秘冊》的最后一章。
“看來你已經知道了。”奶奶把鐲子塞在我手中,“只有你活著,才能換來無限可能。”
“這……對他來說不公平。”在天災人禍前死亡是最公平的,但現在可以因我的一念之間改變,對誰來說都是個難以拒絕的誘惑。
“你怎么回事?和劉稚待太久了嗎?你不需要任何改變,做你自己就好。”奶奶按住我的肩膀,“你和我是一樣的,冷血無情,沒有任何親情觀念。”
“可當初也是您說不應該把生命當作游戲。”我不喜歡奶奶現在的眼神,帶著空洞,沒有神采。
“那是以前,你沒有發現,《機樞秘冊》到最后已經違背了初衷嗎?”奶奶帶著幾分癲狂,好似有什么要從她的身體中破土而出,“人要學會變通。”
這已經不算變通了,是變態。我想她應該對我有什么誤解,我可沒達到眼睜睜看別人送死的程度,雖說孤僻是真的,涼薄也是真的,但被奶奶直白戳穿后我有些不爽。
不爽的點在哪?在她自以為是對我進行批判,不算完全了解我就開始評頭論足。我也知道原來一個人的溫情是可以裝出來的,要是她能裝到底就好了,這樣也不會在我死之前對她的濾鏡破碎。
“抱歉,我做不到。”我把翠綠的鐲子摔在地上,以示我的不滿,“如果死的是我,那也沒辦法,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。”
奶奶彎下身子,佝僂著背撿起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:“好樣的,連奶奶的話都不聽了,看來確實長大了。”
我也蹲下幫她一起撿,剛才是我的不對,再怎么樣也不能對奶奶發脾氣:“不是不聽,是認為您說的話也不完全是對的,我有我自己的路要選擇。”
她拍開我的手,不需要我的幫助:“你付得起任性的代價嗎?”
我自知理虧:“付不起。”
本以為她又要向往常一樣嘰里呱啦對我說一堆大道理,沒想到她收拾完之后離開了,且喃喃自語:“還會有辦法的……”
我沒聽清她說了什么,只是發現她在月光下的影子有些不同,那不是人的影子。它格外壯大,被月光拉得很長,在奶奶走出一段距離后,我仍能看見影子跟著她后頭。
沒錯,是跟著走,不是被帶著走,它像只寄宿靈,活在奶奶身上。
也有可能我看錯了,把樹影算在其中了。矮小的奶奶怎么會有如此壯碩的倒影,比三四個壯漢還大,若是投射在天上,能蓋住半邊天。
夜里我睡的很好,按理來說,想到明天會發生什么事我是睡不著的,但作為一個祭品應當擁有最完美的狀態,所以床頭柜上的催眠香發揮了它的作用。
第二天我是被人叫醒的,催眠香的功效好過頭了,再不醒來就要錯過活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