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小道大大咧咧地走到病床旁邊,一屁股坐下,笑道:“三叔,咋樣了?聽說你差點兒嘎了?”
孫成墨也笑了笑,罵道:“小兔崽子,也不盼我點好!”
“嘿!三叔,別說我不想著你!看,我給你帶啥來了?《金瓶梅》、《八段錦》、《十二樓》,給你拿著在這解悶兒,都是帶插圖的,別不好意思,我知道你愛看!”
胡小妍頓時紅了臉,佯裝沒聽見,只顧去解開布包,招呼道:“爹,大姑,二叔、五叔,你們快來吃啊,還熱乎呢!”
在屋里環視一周,胡小妍猛然覺得有點不對勁。
六叔進城辦事兒,七叔幫忙看家。
“爹,四叔呢?”
“對呀!”江小道也回過味來,隨手抓了個包子,邊吃邊問,“四叔呢?”
眾人臉色一黑,病房里好不容易出現的短暫歡快,瞬間便又煙消云散。
“咕咚!”
江小道只覺得嗓子眼兒突然變窄了,一口包子,差點兒沒噎死過去。
“土了點啦?”
眾人無話——無聲,便是回答。
江小道愣了一下,旋即又繼續大口大口地吃著包子,仿佛餓了幾天幾夜一般,噎得他眼角里泛出淚花,噎得他“咣咣”直錘自己的心口。
“嘁!還他媽的練把式出身呢!這就沒了?”
江小道站起身,在地上四處尋摸一眼,也不知是在找什么東西,最后抬起頭,看向江城海,問:“爹,他擱哪呢?我得去瞅一眼啊!”
聞言,李添威連忙勸說:“小道,別看了!”
孫成墨也點點頭,說:“人都沒了,還看啥,在心里留個好念想就挺好。”
“那不行啊!”江小道哆嗦著嘴唇,嗤笑道,“我得瞅瞅他死成啥熊樣了!”
沈國良也說:“大哥,你勸勸小道,別看了。”
沒想到,江城海卻霍然起身,大聲喝道:“為啥不看?看!走,小道,你四叔在停尸房躺著呢!”
雖然老四昨晚在江宅的時候,就已經咽了氣,但仍然被拉到了醫院,進行了一番象征性的搶救。
“爹!”胡小妍連忙挪蹭著木輪椅。
許如清見狀,便過來勸說道:“小妍,你就別看了……”
江城海卻突然抬手打斷三妹,隨后又沖江小道說:“兒子,把你媳婦兒推著,咱仨一塊兒過去!”
…………
停尸房內,金孝義仍然穿著臨死前的衣裳。
人雖然躺著,但還是能透過稀爛的布條,看見幾處觸目驚心的傷口,有幾處皮肉外翻,已然露出森森白骨,深褐色的血跡,在衣服上結成一層厚厚的殼。
金孝義的臉色微微發藍,指尖開始出現些許尸斑。
盡管已經死了,但他仍然擰著眉毛,一臉嚴肅,好像隨時都會坐起來,怒罵江小道昨天晚上在拳腳上輸給了趙國硯,一天天,凈給他丟人。
“啪!”
江城海的手,重重地砸在小道的肩膀上。
“兒子,好好看!仔細看!把你四叔記住了!”
“嗯!”江小道點了點頭,忽然轉身沖媳婦兒說道,“小妍,你看著沒?我四叔,還行,死得挺牛!”
胡小妍愣愣地點了點頭,不知該說些什么。
忽然,江城海冷不防地說了一句,讓兩人同時心頭一顫。
“兒子!讓你堂口那幾個小靠扇的,盯住你五叔,只要他有半點兒想跑的意思,你就插了他!”
蘇格蘭醫生嘉克森(arthurjackson),時年二十六歲,抵達奉天不到一月,便在防治鼠疫中殉職而死。其母隨后來到奉天,認領骨灰,清廷撥款一萬兩作為撫恤金。嘉克森之母將一萬兩全部捐贈給正在籌建的奉天醫科大學,義舉千秋!
此致
敬禮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