歷朝歷代,江湖幫派,何曾有過這么風光的時候,甚至要改堂口,入仕途?
張龍不甘示弱,說:“喚醒百姓,需要時間,一時混亂,那也是在所難免,只要假以時日,必然——”
“天真!”趙總督勃然大怒,“假以時日,誰會給你們時間?你們這些人,有幾個跟洋人打過交道?列強亡我之心不死!他們巴不得我們是一盤散沙!你們這些逆賊,跟東洋人在一塊兒眉來眼去,實乃引狼拒虎,虧你們想的出來!”
趙總督年近七十,出身官宦世家,“忠君”二字,早已刻在了骨子里,卻也無礙于其強國心愿。
每到一處,必定開辟新政。
正因如此,倒清一派才對其抱有幻想。
十幾年總督生涯,可不是蓋的,寥寥幾句話,就把張龍等人說得啞口無言,唬得革命派連忙輕聲商議起來。
“趙總督,你剛才所說的,關于江湖幫派的事兒,據我所知,孫先生不會將大權交給他們。”
保皇派一陣哄笑,紛紛質問:“孫大炮能調幾省的兵?又有多大權?恐怕是誰也指揮不動吧?”
趙總督卻道:“果真如此,那就是卸磨殺驢,你們日后必亂!”
“胡說八道!”
“胡說八道?”保皇派又嘲弄起來,“南國名義上是光復,可實際上呢?各自為政,連軍餉都要湊不出來了,還說不亂?”
張龍太過年輕,耍嘴皮子,怎么可能是這幫老油條的對手,當下心里便愈發焦急,干脆不再講理。
“隨你們怎么說,倒清乃是大勢所趨,民國必將成立!”
“只破不立,空談誤國!”
趙總督將桌上的舊報紙推到張龍面前,指著上面一張模糊的照片,說:“我問你,這是什么?”
張龍耿起脖子:“鐵血十八星旗!”
“既然你知道這面旗,想必肯定也知道這面旗的含義了?”
張龍啞然。
趙總督旋即掃視會場眾人:“我問你們,按他們的說法,這關外河山,可在這十八星里面?嗯?不止是我關外,漠北、西北、吐蕃,可在這十八星里面?難不成,你們要將天下四分五裂,去當外國人?既然懸了十八星旗,又來關外作甚?張龍,你自己也是旗人,對此,你又怎么解釋?”
此話一出,舉座嘩然。
其中,尤以關外本地倒清一派,最是無法接受。
這一派中,也不少人和張龍一樣,本就是旗人,原想著聲援南國,卻不料自己竟被排除在外,于情于理,實難接受。
新軍協統魏天青,一直悶不吭聲,到了此時,也終于坐不住了。
“趙總督,你不要挑撥離間,十八星旗,只是一時舉措,現在已經改了,四族融漢,歸為一體,你這是妖言惑眾!”
“哦,原來現在已經改了呀!”
趙總督突然怒拍桌子,高聲喝道:“可見你們這幫逆賊,根本就是一幫烏合之眾,朝令夕改,過河拆橋,哪有什么理念?你們要是成功,國家必亂,百姓必苦!”
“我們這是時時革新!”魏天青說,“趙總督,你也算是能臣,操辦新政,也有功勞。你應該比誰都清楚,要是再讓清廷掌權,國家必亡!”
“放肆!魏天青,你也食朝廷俸祿,公派留洋,今不思報效皇恩,反倒跟這些亂臣賊子廝混一處,你也配這一身戎裝?”
“魏某只忠于天下,不忠于一人!趙總督,我奉勸你一句,不要再倒行逆施,一昧愚忠!”魏天青義正言辭。
“荒唐!”趙總督反唇相譏,“忠,就是忠,何來愚忠之說?忠心必愚!你本是個軍人,服從即是天職,還敢在這里狡辯是非,妄論忠心?”
張龍按捺不住,又說:“趙總督,你要是這樣說,就沒得談了!奉天百姓,要是遭遇戰火,你就是罪魁禍首!”
然而,趙總督眼里,卻根本沒他這個年輕人。
“魏天青,關外不比關內,日俄兩強,俱是狼子野心。在座的各位,難不成都忘了庚子年的事兒了?奉天若起戰事,那兩國必定趁虛而入,這千古罵名,你們誰能擔待?”
不論立場如何,趙總督身居要職,對時局判斷,必定高出眾人一等。此話一出,倒清一派,便又舉棋不定,遲疑起來。
說且說不過,沒想到趙總督還有后招。
只見他一邊說,一邊從袖口里扯出一張電文。
“魏天青,既然你志向遠大,關外偏隅一地,也留不住你。幸好,朝廷已經決定,撤銷你第二混成協協統之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