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小道和胡小妍守在老爹身邊,近乎寸步不離,生怕一不留神,便錯過了最后一面。
許如清剛剛痊愈不久,日夜聽著江城海哀嚎不止,神經便跟著緊繃起來,時不時就要犯病鬧上一陣。
總而言之,這一大家子端的是雞犬不寧。
這年,自然也是過不下去了。
燒至第八天,萬藥不靈,大煙膏子也帶不來片刻安寧,潰爛的毒血深入骨髓,江城海疼得滿頭大汗,徹夜不眠,淚水不受控制,順著眼角往下淌。
能試的都試了,仍舊徒勞無用。
這天夜里,院子里站滿了江家的骨干:關偉、宮保南、趙國硯、韓心遠、鐘遇山、四風口并一干打手,以及蘇家派來的幫手。
江小道面沉似水,跟胡小妍四目相對,隨后靜悄悄地走到炕沿兒,默不作聲地看向眼前這座大山——這座曾經讓他仰仗、倚靠的大山!
如今,這座大山垂垂老矣。
江城海的臉上不再有當年的強橫,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呻吟。
十年父子,往昔的一幕幕,如同跑馬燈一般,在眼前一閃而過,最終化作一聲嘆息。
“爹!咱不遭罪了,兒子小道,送你一程吧?”
江城海的胸脯劇烈起伏,唇邊發白,嘴角上殘留了干黏的唾沫。
他哆哆嗦嗦地舉起干枯的右手,沖炕梢處的大衣箱指了指,口齒含混地說:“那……那個、那個……”
“哪個?”
江小道皺起眉頭,緩步走到炕梢附近,掀開衣箱,往里一看——卻見一件嶄新的呢子大衣,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最上面。
這是那年六十大壽,江小道送給老爹的禮物。
因為買錯了衣碼,江城海一直沒法上身,可眼下飽經病痛折磨,除了傷口浮腫以外,整個人瘦削下來,竟變得合身起來。
江小道背對著老爹和媳婦兒,小心翼翼地捧出呢子大衣。
“吧嗒!”
細微的聲響,似乎有什么東西掉落在大衣上,砸出兩個深色的圓點,在呢子面料上迅速暈開、滲透,最后消失,仿佛從來也不曾出現過。
江小道放下大衣,穩了穩心神,從懷里掏出匣子炮。
江城海忍著劇痛,拉住小道的左手,用拇指摩挲著兒子的手背,斷斷續續地說:“小道……有、有什么事兒,聽小妍的……好好過……像個爺們兒一樣……”
江小道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。
胡小妍別過臉去,哭了。
槍口緩緩抬起,父子倆的最后一段對話——
“爹,多謝照顧,你休息吧!”
“嗯!”
“砰!!!”
如果說,“弒父”是一個男孩轉變為男人的必由之路,江連橫便合該從此開始。
刺耳的槍聲響徹夜空。
院子里漆黑一片,眾人應聲跪倒在地,齊刷刷地抱拳喝道:
“海哥辛苦!一路走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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