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小妍轉頭看向江連橫,推了推他的胳膊,輕聲說:“我先上去了。”
“這里沒人敢笑話你。”江連橫皺眉問道,“非得上去么?”
胡小妍垂下眼眸,強撐起笑顏,卻說:“你是家里的面子,我這樣……在你身邊坐著不好看,還是讓小花下來吧。”
“管他們呢!他們愛怎么看怎么看,我不在乎。”
“我在乎。”
胡小妍執意要走,這家里如果江連橫勸不下來,那便沒人能再勸說下來。
宋媽將她背到二樓書房。
少傾,花姐從宅子里走了出來,怯生生地走到江連橫旁邊,輕聲道:“老爺。”
江連橫嘆了口氣,擺擺手說:“坐吧!”
隨后,宅門大開。
一陣“轟隆隆”的腳步聲隨之響起,卻見五十個身穿黑色短打的江家“響子”,蜂擁著走進院子,每人照例遞上字據、跪身、磕頭、焚香、盟誓……
這些都是有資格配槍的弟兄,不是敢下死手的硬茬兒、就是身懷絕技的小年輕。
“在幫”、“幫外”、“靠幫”之類,并不算在此類。
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,比方說:頭刀子、康徵、哩哏楞、楞哏哩、老牛、任阿累、常老財、劉梁魁、“薛杰”等等……
按說以闖虎的功勞,足以坐上交椅,自立堂口兒,可有些人偏偏志不在此,只想找個靠山,并沒有那么大的野心,反倒是樂在逍遙,自得其所。
待到禮畢之時,天色也早已全黯淡了下來。
院子里黑壓壓一片,仿佛墨云翻滾。
眾人單膝而跪,手捧海碗烈酒,敬拜江家夫婦,以及其麾下諸位頭目。
江連橫提起酒杯,領著一眾頭目站起身來,清了清嗓子,朗聲喝道:
“各位弟兄!正所謂,萬丈高樓平地起,一磚一瓦皆根基!我江連橫能有今時今日,不謝蒼天,不謝后土,全仰仗著眾位兄弟的成全!哥幾個今天干了這碗酒,讓我聽個響兒,那就是我江某人的結義兄弟,眾志成城,同甘共苦!來,干了!”
“干!”
眾人仰頭酒盡,摔下海碗,“噼里啪啦”地響成一片。
“開席吧!哥幾個一塊兒吃個飯!”
“多謝東家!”
江連橫笑著揮了揮手,可當他俯身坐下時,嘴角的那抹笑容卻又倏地消失,換了一副相當嚴肅,甚至有些陰狠的神情。
少年時,他曾無數次幻想,振臂一呼,應者云集的情形。
如今,當這一切真的成為現實,他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。
他知道自己剛才說的全是假話,他不可能跟這幫人同甘共苦,但他只能這么說。
早已經沒有回頭路了。
回頭,只會把自己害死,只有“不想”,才不至于瘋魔……
不知為何,他忽然想起了手刃周云甫的那個黃昏,進而有些懊惱,當時為什么沒跟那個糟老頭子多聊一會兒。
如果換做現在,他大概跟老爺子有說不完的話。
酒菜漸漸被擺上圓桌,江連橫突然轉頭看向小花,卻問:
“我兒子呢?”
(本章完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