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已經有六七年沒這么狼狽地吃過東西了,看起來卻仍舊毫不介意。
癩子頭這才稍稍心安,緊跟著吃了起來。
“三哥,你別老挑酸菜,吃肉啊!”
“吃了吃了。”
李正西忽然抬起頭,看了兩眼蹲在外屋地和炕下的眾多小叫花子,見他們全都眼巴巴地望向這邊,不由得皺起眉毛,問:“他們那份兒呢?”
幾人嘴里含著吃的,支支吾吾地說:“就這一盆肉,哪夠分吶?”
“別吃了!”李正西有些不滿地問,“買肉的錢哪來的?”
“大、大伙兒一起要來的呀!”幾人互相看了看。
“他們也要錢了,憑啥沒他們那份兒?”李正西追問。
見狀,幾人漸漸停下嘴,略感無措地說:“三哥,吃飯這事兒,大家之前都已經商量過了,他們不吃,都是為了請伱,不信你問他們。”
小靠扇的紛紛點頭承認。
攢錢請三哥吃飯,他們當然心甘情愿。
癩子頭和石頭幾人年歲長,平日里照看眾人,互幫互助,也當屬勞有所得。
李正西見小靠扇的是出于自愿,而非遭受脅迫,便不好再多說什么,心里惦念著來日補償,嘴里還不忘叨咕著說:“咋說也得給大伙兒留碗湯啊!”
“有湯。”石頭連忙解釋,“在鍋里頭呢,留著晚上再吃,晚上冷。”
“那就行。”
李正西蔦悄地不再吃了,忽然間略感欣慰,于是便從口袋里翻出兩元奉票,囑咐道:“干吃也沒意思,你們幾個都沒嘗過糧食水吧?來,拿我錢去打點酒去!”
“那可不行!”幾人立刻抬手制止,“三哥,說好了咱們請你,你要愿意請,你換一天。”
“這有啥,大冷天的,整兩口兒唄!”李正西執意出錢。
幾人互相看看。
尋思了片刻,癩子頭和石頭站起身來,卻說:“三哥要想喝酒的話,你稍等一會兒,咱們去想辦法。”
“你倆要干啥?”李正西警惕道,“是不是要帶人去酒館兒門口放挺?”
“三哥,那你就別管了。”
“少他媽給我整事兒,我下午還得回去呢,沒工夫等你們。”
癩子頭和石頭面露難色,想了想,旋即跳下土炕,來到外屋地,站在那幫小靠扇的面前,劈頭蓋臉地問:“三哥要喝酒,誰手上還有錢?沒錢,能還錢的東西也行!”
眾人默默無聲。
兩人又道:“三哥對咱們咋樣,還用多說么?這房子、這柴禾、這鍋碗瓢盆都哪來的,自己心里沒點數?要是沒有這地方,今年指不定又得凍死幾個呢!到底有沒有,說話呀!”
李正西在里屋聽了心里罵娘,連忙側身探頭,罵道:“你倆他媽的在那抽什么瘋?不喝了,趕緊給我滾回來!”
卻不想,話音剛落,還真有個姑娘從人堆里站起來,猶豫著往石頭手里塞了個什么東西。
“三哥,你等著,我給你打酒去!”
“去你媽的,給我滾過來!”
李正西面紅耳赤,“咣當”一聲,怒拍桌面,當真是動了肝火。
屋內頓時鴉雀無聲,石頭也不敢走了,站在門口辯解道:“三哥,她、她愿意給——”
“我他媽讓你過來,把人也帶過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