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清場之時,只見殘陽如血,風一吹,終于變回了人間顏色。
殊不知,他們的“待遇”已然算是好的了,還有許多勞工連這空洞的場面都沒有呢!
眼見迎接的隊伍作鳥獸散去,眾勞工被晾在廣場上,不再有人搭理,黃領隊連忙扯住站警的手,心急如焚地問:“長官,俺就想問一下,俺們這些人的食宿,到底在哪安排呀?”
站警抬手一指遠處,沒好氣地回道:“你們往大西邊門那邊走,找人登記。”
“那個……大西邊門在哪?”
“嘖,你不會半道找人問問么,我還得帶你過去還是咋的?”
“沒有沒有。”黃領隊慌忙賠笑道,“多謝長官指點,多謝長官指點。”
……
……
時值初夏,大西邊城門外的許多老房子多半已經鏟平拆除,用不了多久,一棟棟新式洋房和一家家商號就將在此拔地而起。
省府軍政要員早已把最好的地界兒都收入囊中。
剩下點“殘羹剩飯”,也被以江家為首的奉天豪紳悉數瓜分。
大家都吃得滿嘴油花,其樂融融。
黃領隊帶著一眾勞工來到大西邊城門外,遠遠地便看見那邊設立了一處臨時“關卡”。
幾張小桌,后面坐著似公非公的招待人員,似乎是編外人員,一個個手里握著筆桿子,眼前鋪著條紋紙,靜靜地等著勞工走過來。
“虎爺,咱來活兒了。”一個字匠側過身,客客氣氣地朝身邊笑道。
闖虎抻脖看了看遠遠走過來的勞工,不由得提醒諸位字匠:“做好分類,什么樣的人送到李三爺那邊,什么樣的人送到溫廷閣那邊,都別馬虎了。”
眾字匠連忙點了點頭,包括闖虎在內,很多人并不知道這份差事背后的用意是什么,只是東家怎么吩咐的,他們便怎么照做就是了。
而且,因為南風曾經參與過招工的生意,所以江家也有自己的資料可以對照查閱。
有勞工走過來,問:“先生,是在這安排食宿不?”
“叫什么?”字匠徑直問道。
“黃富貴。”
字匠在條紋紙上寫下名字,頭也不抬地又問:“原籍在哪?”
“在那。”
“老鄉啊,在北邊做什么工?”
“挖壕溝的,但是——”那勞工連忙從懷里掏出幾張紙,“俺這合同上寫的是電燈廠,俺以前也在電燈廠干過,到了那邊,毛子不認賬,讓俺去挖壕溝了。”
字匠不予理會,自顧自地在條紋紙上寫下“戰地工事”四個蠅頭小楷,緊接著便說:“帶著你的合同,去城東大車店,那邊有人安排食宿,過兩天安排你回家。”
“火車票和船票給不給報?”
“你到那邊再問。”
“那大車店在哪?”
“你到那邊再問。”
“老鄉。”那勞工嘿嘿笑著在手里分出一張紙,遞給字匠問,“你幫幫忙,看下我這工錢在哪能兌?”
“你這就一張收條啊,存折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