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正西站在喧鬧的人群中,左右環視了片刻,見到了江連橫所在的位置后,旋即連忙側過身,快步走了過去。
“哥,又查出來兩個。”他俯下身子,在江連橫的耳邊輕聲說,“那倆人的合同有問題,說是在遼南應招過去的,但二哥給咱的名單上面,查到的不是這個人。”
燈光匯聚在戲臺上。
江連橫點了點頭,不動聲色地問:“除了合同呢?”
“家里的‘把頭兒’給的消息,說是攛掇廠子里的工人叫歇。”李正西回道。
江連橫悶不吭聲,思忖了一會兒,方才開口道:“先別急著把消息報給省里的密探,跟一段兒時間再說。”
“哥,還有一件事。”
“說。”
李正西抬頭環視了一眼周圍的客桌,旋即壓低了聲音,輕聲說道:“那個……我聽人說,蘇文棋好像也跟北邊有點聯系。”
“啥?”江連橫頓時皺起眉頭,“有證據沒?”
“這……”李正西遲疑道,“要說證據,倒是也沒啥實際的,只是聽說廣源錢莊給勞工捐了不少錢,跟他們有過交集。”
江連橫想了想,最終還是搖了搖頭,卻說:“這算什么證據,跟勞工有交集的多了去了,你們平時多留意留意,有情況了再告訴我。”
“好。”
李正西應下一聲,轉頭正要走時,卻又被江連橫叫了回來。
“溫廷閣那邊有啥消息沒?”
“哥,這我就不知道了,要不我幫你找他,讓他過來親自跟你說?”
江連橫有些不滿,卻問:“西風,你咋回事兒,我不是讓你倆有什么情況互相商量著來么?”
“是……”李正西不情愿地點點頭,“但是,我和他查的人不一樣啊,我這邊最近比較忙,沒抽開工夫跟他碰頭呢!”
“別馬虎了。”
江連橫擺了擺手,讓李正西退下。
盤查北方勞工的差事,已經斷斷續續做了半年光景。
然而,越是查下去,他便越是發現,這幾乎是一份無法完成的差事。
倒不是盤查細作困難重重,而是這股輿論風情根本無法扼制。
省府,甚至京師當局要著重盤查北方的勞工,最主要的原因,便在于要制止相關輿論的快速蔓延。
可現實的情況是,無論有沒有這批歸國的勞工,這股極具鼓動性的輿論仍在迅速傳播開來,很多老學究和年輕人甚至從來不曾踏出國門,卻也跟著自發地宣傳起來。
總不可能把這些人全都關進監獄里去。
好在,張老疙瘩并未因此而責難江家,因為事實上,四海各地的情況都大差不差。
并非江家無能,而是胳膊實在是擰不過大腿。
抓幾個細作交給省府,倒是容易不少,江家也在按部就班地配合省城密探大隊進行“鋤奸”工作。
戲臺上的武生仍在“咿咿呀呀”唱著。
快要到那段經典的念白時,四下里顯得比方才更加安靜。
看客們一個個全都抻長了脖子,聚精會神,正是要到了奮勇殺敵的啃節兒上,擎等著叫好丟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