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雅頓時一愣,兩只手緩緩垂下來,臉上忽然換了一副擔憂的神情,急匆匆地跟在父親后頭,仰著脖子問:“那……那你掙著錢了么?你要沒錢,我……我那還有壓歲錢呢。”
“世道艱難,沒掙著錢。”江連橫轉過身,伸出手,“閨女,為了你媽,把壓歲錢拿出來吧。”
“啊?爸,你真沒有錢了啊?”江雅的神情愈發擔憂起來,“那……那我的壓歲錢能夠么?”
“心疼了?”
“沒心疼!”
“那你回屋拿錢去吧!”江連橫笑著說,“我在你媽那屋等你。”
江雅仰頭看著父親從身邊走過去,忽然間眼前一亮,跑過去扯住父親的手,指著上面的大金鎦子,提議道:
“爸,爸,你把你這個賣了,給我媽看病吧?我……我以后掙錢了,再給你買個大的,行不?”
趙正北看不下去了,連忙蹲下身子,把江雅抱在懷里,哈哈笑道:“大侄女,你爸逗你呢,走,四叔帶你下樓玩兒,讓你爸和你媽在屋里嘮會兒。”
江雅眼看著自己被四叔抱走,仍不忘指著江連橫喊道:“爸,你不許氣我媽!聽見沒有,你不許氣我媽!”
江連橫無奈地搖了搖頭,心里多少有點嫉妒。
推開房門,緩步走到床邊。
夫妻二人相視一眼,目光短暫地交匯片刻,卻又同時忽地別過臉去,各自冷哼一聲。
然而,過了幾秒種后,江連橫卻又不由自主地轉過頭,偷偷瞄了一眼胡小妍;卻不想,胡小妍也正如此偷偷地瞄著他。
于是,兩人便又像觸電似地再次別過臉去,誰也不肯搭理誰。
胡小妍三十出頭,眉宇間多了幾分恬淡,模樣也愈發端莊嫻靜,神情雖然疲倦,卻也平添了些許溫柔,只是不想去看江連橫,于是便背過身去,面朝著墻,悶不吭聲。
江連橫見狀,忍不住嘟囔了幾句,隨即慢悠悠地走到窗邊,坐在椅子上點了支煙。
一支煙抽完,過了三五分鐘,見胡小妍始終沒有動靜,便罵罵咧咧地又點了一支,結果還是沒動靜。
江連橫只好清了清嗓子,語氣生硬地問:“睡啦?”
“沒睡。”胡小妍面朝墻壁,悶聲說,“有煙,熏得我腦袋疼。”
“逼事兒真他媽多,抽兩根煙你還腦袋疼,屁股疼不疼?活人慣的毛病!”江連橫立馬掐滅剛點著的香煙,回身推開窗戶,輕輕扇呼了兩下。
胡小妍不聲不響,紋絲未動。
江連橫咂了咂嘴,提一口氣,支支吾吾地問:“那個……你現在咋樣啊?我聽說你前兩天咋的,還暈倒了?”
“沒暈倒,就是恍惚了一下。”
“啊,這么回事兒……嘶,你摔沒……我是說你沒把家里啥東西磕壞了吧?”
“把你那個明代的瓷瓶碰碎了。”
“哦……那什么,那瓶兒挺薄,碰碎了的話,其實挺容易扎手……”
“嗯。”
江連橫皺起眉頭,猶猶豫豫,遲疑了半晌,到底沒有開口,而是微微欠了下屁股,朝床上巴巴地望了兩眼;卻不想,胡小妍突然轉過身,驚得他連忙坐回去,左顧右盼,欲蓋彌彰。
“你還有事兒嗎?”胡小妍問。
“我沒啥事兒。”
“那你出去吧,我想睡一會兒。”
“你睡你的唄,我又不吱聲。”江連橫若無其事道,“咋的,這屋我還不能待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