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嗐,江老板,斗來斗去,其實說到底,都是碼頭上那點事兒。”石連城說,“滬上是港口,誰在碼頭上得了勢,誰就能說上句。”
“那滬上所謂的‘三大亨’,你們了解多少?”
“不了解也不行啊!”席文釗苦笑道,“想在滬上把生意做安穩,那就必須得跟‘三大亨’打好交道,本人未必見得到,但他們手底下的癟三,或多或少,總會有交集。”
話到此處,溫廷閣突然開了腔。
“照這么說的話,黃浦江邊上的碼頭,全都歸他們管了?”
“十之八九吧!”石連城介紹道,“總而言之,十六鋪碼頭那一帶,最好的碼頭,最大的貨棧,全都歸他們管,就算不直接歸他們管,名義上也是他們的地界兒,都得給他們交數。”
席文釗說:“沒辦法,他們是青幫的人,就是靠碼頭起家的,個個身上都帶著字輩,各個碼頭之間,其實也爭來爭去的,但只要‘三大亨’發話,就得立馬收手,否則就是跟整個青幫過不去了。”
“龍頭瓢把子,當話事人的主。”溫廷閣疑惑道,“那他們仨沒個高低之分?”
“有啊!”席文釗忙說,“這‘三大亨’分別是黃錦鏞、杜鏞和張小林,原先是黃錦鏞一把手。”
“現在呢?”江連橫問。
“現在就得數杜鏞了。”席文釗忽然笑了起來,“關鍵是這個黃錦鏞自己作死,前兩年因為個娘們兒,把盧督軍的大公子給打了,后來被抓起來,好懸沒給斃了,從那以后,折了蔓兒,就不再那么咋呼了。”
聽了這話,眾人差點兒沒驚掉了下巴。
盧督軍隸屬皖系,而皖系自從被直奉聯軍擊敗以后,早已不復往日風光,其中首腦,更是惶惶若喪家之犬,紛紛下野,躲進天津租界當起了“寓公”。
盧督軍這支部隊,堪稱是皖系最后一顆獨苗,眼下也只能龜縮江左,休養生息。
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軍閥混得再慘,那也是割據一方的諸侯,容不得市井流氓蹬鼻子上臉。
人在法租界又如何,還不是照樣帶兵拿了?
盧督軍若是真起了殺心,法租界的公董局是給軍閥面子,還是給流氓面子,結果不言自明。
“瘋了?”李正西詫異道,“他手上有幾個師啊,還敢打督軍的兒子?”
“他也是打完了才知道,沖冠一怒為紅顏么!”席文釗笑了笑說,“不過,就因為這件事,‘三大亨’辦的三鑫公司,差點就斷了土貨了。”
江湖越老,膽子越小。
聽到此處,江連橫忍不住對眾人提醒道:“聽見沒有,我早就跟你們說過,平常對人家都客氣點,你不知道誰背后有啥勢力。”
溫廷閣面露困惑:“這黃錦鏞也太愣了,沒他這么混江湖的。”
“誒,你這話算是說對了。”石連城笑道,“這黃錦鏞本來就是個‘空子’!他呀,全靠著做戲忽悠法國佬,最后才當上了巡捕房的華人探長,純粹就是個‘老柴’,混起來了,才知道往青幫上靠。”
“別瞎說,人家還有個好媳婦兒吶!”席文釗打趣了幾句。
聞言,江連橫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:“怪不得折了蔓兒還能當大亨,敢情是個官差啊!”
“不過,黃錦鏞起家起得早。”石連城說,“黑白兩道都給他面子,滬上的偵探多半都歸他管,不少青幫‘通’字輩的人,都幫他辦事,消息也確實靈通。”
“另外那倆,是怎么個說法?”溫廷閣接著問。
“哎呀,杜鏞和張小林是把兄弟,好得都快跟一個人似的了。”石連城說,“他們兩家的房子都緊挨著,聽說中間還留了個門,方便來回走動。”
“還能這樣?”闖虎頓時來了興致,“倆房子中間留個門兒,這里頭得有多少事兒呀!”
“虎子,別犯病啊!”江連橫厲聲告誡道,“該打聽的打聽,不該打聽的別瞎湊熱鬧。”
“不不不,東家,根據我的經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