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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勢越來越大,街巷里幾乎看不見任何人影兒,但闖虎仍舊極其謹慎,眼耳鼻舌身,感官全都調動起來,每走出三五步,便要回頭張望兩眼,生怕被密探給盯上。
事實證明,他的擔憂確實有跡可循。
闖虎剛在公共租界里晃蕩了十幾分鐘,就明顯感覺到,各個市井路口的“行人”開始逐漸增多。
那些人似乎受到了某種調令,星星點點地分布在十字路口、橋頭要道等地。
他們站在墻邊,撐一把傘,在雨夜里靜悄悄地抽煙,橘紅色的光點明滅變幻,幾不可察,稍不留意,便不知從哪里鉆出一個,尤其是臨近蘇州河地界兒,探子的人數也漸漸多了起來。
闖虎閃轉騰挪,避開耳目,循著大致的方向朝美租界趕去。
蘇州河越來越近。
剛穿過一條弄堂,正要拐進主干大街時,他突然猛地撤回了腳步,背靠在墻邊喘息了片刻,旋即悄悄轉過身,露出半張臉,掃了一眼斜對面的情形。
卻見三五個手持黑雨傘的青幫弟子立在路邊,左右張望著街面上的動靜。
見狀,闖虎不禁仰頭看了看弄堂兩側的居民樓。
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冒雨爬上樓頂,俯瞰一下周圍的狀況時,街面上突然橫過來兩道刺眼的光柱。
于此同時,發動機的轟鳴聲也隨之緩緩靠近。
闖虎急忙蹲下身子,探頭張望,卻見一輛黑色賓士汽車穿過雨簾,在路邊停了下來,沒有熄火。
車窗搖下來,幾個“黑雨傘”連忙小碎步跑過去,彎下腰,朝副駕駛里點頭說了幾句,旋即揮手目送。
緊接著,黑色賓士汽車再次啟動,撩開雨簾,如同幽靈一般,在美租界內緩緩巡視起來。
車燈一閃而過,闖虎總算松了口氣。
但就在這時,一只大手突然從身后探過來,死死地捂住闖虎的口鼻,幾乎是將其原地提起,在半空中兜了個圈兒,最后狠狠地懟在墻上。
“唔——唔——”
雨勢太大,闖虎的悶聲并未引起“黑雨傘”的注意。
“噓——”
來人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闖虎逆著光,漸漸看清了對方的相貌,于是連忙眨了兩下眼睛;對方剛一松手,他便顫巍巍地悄聲問道:
“東家,就剩下你自己啦?”
江連橫把他拽進陰影里,冷冷地說:“雁聲死了,溫廷閣重傷。”
“誰死了?”
闖虎面容一僵,整個人頓時定在原地,眼神將信將疑,似乎抱有一絲僥幸。
江連橫沒再重復,而是上下打量一眼闖虎,又冷冷地問:“你挺好的唄?”
闖虎愕然,立刻結巴起來:“東家……你聽我解釋,其實我是想把他們引走,雖然我人不在,但我的心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