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道風塵,江家的馬隊徐徐行進。
海新年默默跟在眾人身后,不時顛兩下肩上的行李卷兒,間或回頭張望,倒不是戀家,而是生怕不小心掉落了什么東西。
盡管都是些破爛玩意兒,卻也是自己的全部家當,光是背在身上,心里就感覺踏實。
從離開沈家店以至現在,馬隊始終靜悄悄的,只顧悶頭趕路。
誰都能看出來,江連橫有點不痛快,至于其中的原因,大家也是心照不宣。
東家不說話,其他人自然不敢開口玩笑,原本就很枯燥的行程因而顯得愈發沉悶。
對于現狀,海新年倒也看得明白,知道江連橫認他當義子,更多是為了找補海家,而不是把他當成了什么材料。
每每想到此處,他便不由得乜了幾眼趙國硯。
少小離家,舉目無親,海新年雖不至于提心吊膽,卻也難免惶惑茫然,對于所謂的前程,更是兩眼一抹黑。
他只知道,老爹說江老板是個能人,于是便決心追隨,同時謹遵父訓——少說多做。
除此以外,作為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少年,心里便再無其他臆想。
馬隊行至下晌,江連橫突然抬起胳膊,轉身吩咐道:“沒多遠了,都歇會兒吧!”
眾人松了口氣,翻身下馬,來到路旁飲水歇腳,彼此閑話。
山間秋意來得早,樹葉全都變成了深綠色,風一吹便“沙沙”作響。
海新年沒人搭理,便自顧自地牽馬走到路邊,從行李卷兒里摸出水壺,正要喝時,卻見楊剌子等人忙沖他擠眉弄眼。
“小伙兒沒點眼力見,沒看見你干爹還沒喝水么?”
海新年愣了一下,緊忙湊到江連橫身邊,恭恭敬敬地遞上水壺:“干爹,你喝水!”
江連橫接過水壺,咕咚咚灌了兩口,還回去,又點上一支煙,見這小子沒走,就問:“還有別的事兒么?”
“沒有,你還有別的事兒么?”海新年直愣愣地問。
一聽這話,大家便立馬笑了起來。
“笑什么?”海新年莫名其妙,轉頭說,“干爹,有事兒你叫我,沒事兒我就先回去了!”
這小子也是真不會來事兒,實誠人,說著起身就要往回走。
“等下!”江連橫叫住他,指了指身旁道,“坐這!”
海新年應聲坐下,真就只是坐著,木頭樁子似的,半句廢話都沒有。
江連橫繃不住笑了,拍了拍
他的肩膀,說:“新年,不用這么緊張,以后就要跟我去奉天了,你沒啥想問的么?”
本以為,海新年會問些關于衣食住行、生計著落之類的事,不料他想了半晌兒,卻問:“干爹,我這趟跟你去奉天,以后還能回家么?”
“咋的,這才剛走,你就開始想家了?”
“那倒沒有,要不是因為我姐,就那破家,我早就不想待了。”
“哦?這話怎么講的?”江連橫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