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小妍卻說:“這不是柜上的公賬,是咱家里的私賬,你看看,最近省城里的物價,全都在漲。”
江連橫打趣道:“那你得去問宋媽呀,家里的柴米油鹽,不都是她去買的么,老太太估計是缺錢了吧?”
“我知道宋媽貪過,但我從來沒追究過她,畢竟她買的是咱家要吃進肚子里的糧食,但省城物價上漲是事實,我問過南風,剛才也問了新年,他們都是這么說的,總不至于因為這點小錢,合起伙來騙我吧?”
“你也說是小錢了,這跟工會有什么關系?”
胡小妍收起賬本,嘆聲回道:“這對咱們來說是小錢,但對那些勞工來說,就是能不能吃飽飯的大錢了。”
江連橫若有所悟,但卻并未吭聲。
胡小妍接著說:“最近這幾年,咱們之所以能出面調停勞工糾紛,一方面是那些廠主信得過咱們,一方面是那些勞工怕得罪咱們,但歸根結底,其實是那些勞工的日子還能湊合維持下去,可等到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,他們就什么都不怕了。”
聞聽此言,江連橫胃里一抽,幾乎立刻就回想起了挨餓的經歷。
肚里沒食,那滋味可真不好受。
人要餓瘋了,當然也就不是人了。
想當年,他自己就是因為餓到沒轍,才起了盜心,入了江湖,如今回想起來,恐怕也是偶然中的必然。
不過,轉念細想,卻又感覺胡小妍的話有點危言聳聽。
“這物價有漲有落,本來就是常態,你是不是有點太敏感了?”
“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,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咱家就徹底沒有跟小東洋講條件的余地了。”
“不會不會!”江連橫擺了擺手,“現在省城都好好的,哪有你
說的那么嚴重,動不動就杞人憂天,你也不嫌累得慌!”
胡小妍點點頭說:“但愿吧,我也不想看到咱家的資產縮水。”
“還是先說正事兒吧!”江連橫扯回話題,“現在,青丘社公然叫板,我總不能裝聾作啞,那個宋律成,我肯定要碰一下,西塔地面兒,我也肯定要去摻和一腳,你沒意見吧?”
“沒有,但這件事跟以前的情況不一樣。那些高麗人,嚴格上來說,都是外國僑民,現在省城一片太平,真要對他們動手,這中間的分寸,還是挺難拿捏的。你想想,要是出手太重,那動靜就肯定不會小;可你要是高舉輕放……”
“我就沒打算高舉輕放!”
江連橫冷哼道:“宋律成那小子,要是不賠我幾條人命,這事兒別想拉倒!”
話雖如此,但草菅人命對江家而言,從來不是難事。
真正要動腦子的地方在于,如何消除負面影響,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,將天大的命案,偽裝成悲劇般的巧合,使得華洋兩界的官面兒上,都能有所交代,都能停止追究,同時還能達成最初的目的——難了。
胡小妍聽后,沒有反駁,靜靜地思忖片刻,方才開口應道:
“那就按照你的想法辦吧,至于事后的影響,我來想辦法解決。”
“就等你這句話呢!”江連橫拍案笑道,“怎么樣,媳婦兒,有啥好主意了?”
“有,但是可能會冒點風險。”
“值不值呢?”
“現在問這些,還有什么意義?”胡小妍淡淡地說,“既然青丘社不得不平,那這點風險就是值得的,而且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!”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