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一句話,反倒把江連橫問得一愣,心說世事萬變,我總不能窮盡了所有情況,都擺明了給你講一遍吧?
一想,臉上就不禁顯出失望的神情。
海新年有點愧疚,嘟囔著問:“干爹,我是不是太笨了?”
“沒有,別瞎想,你只是不太聰明。”
江連橫低聲寬慰了幾句。
話音剛落,就見袁新法從玄關處走了過來:“東家,報紙。”
江連橫接到手里,展開一看,報紙上關于西塔高麗街的文章,仍舊是毀譽參半,既有同情,也有指責。
袁新法接著又問:“東家,盛滿倉那瓢兒……怎么處置?”
“先給大旗桿子送過去,讓他看看,他教出來的都是什么徒弟。”江連橫合上報紙,又說,“文章不能斷啊,繼續寫西塔,好壞各半,該怎么寫,就怎么寫,另外……盛滿倉的案子,跟蔣二爺知會一聲就好,事情沒鬧大之前,別著急查案。”
“知道了,這就去辦。”
“等下,順便派人去把西風叫過來。”
袁新法應了一聲,旋即躬身告退。
晌午時分,李正西回到江家大宅,一進客廳,不等江連橫開口問話,便立馬主動匯報了這幾天的風聞動向。
“哥,青丘社已經扛不住了。”
“怎么講?”
“我最近派了線人去他們店里抽煙,回來都說,他們的伙計一個個無精打采,戴著黑眼圈兒上工,白天直犯瞌睡,連熬了四天,神仙也頂不住啊。”
“東洋巡警呢?”
“我派去的小靠扇說,從昨天開始,小東洋的巡邏也松了……不能說是松了,但肯定不像之前那樣照顧西塔地界兒了。”
這種情況可以預見。
畢竟,歸根結底,齋藤六郎也只是個偵緝隊長。
他沒資格長期調用警力,只在西塔地界執勤巡邏,南鐵附屬地那么大,總要兼顧其他地方,只要時間充沛,江家響子動手以后,能及時
逃回華界,便可以高枕無憂。
話到此處,李正西不禁提議道:“哥,我感覺時候差不多了,咱們是不是該動手了?”
避其銳氣,擊其惰歸。
這原本就是江家的盤算。
然而,江連橫卻搖了搖頭,說:“盛滿倉被人摘瓢了。”
李正西一愣:“土了點了?”
江連橫冷哼一聲,卻道:“大清早的,把瓢給我送來,不就是想要激我動手么?嘿,你猜怎么著,我就不!”
“那……咱們現在怎么辦?”
“告訴南風,繼續驚他們,我非得把那群高麗棒子的銳氣磨干凈了不可!”
“還嚇他們吶?”
“嚇!為什么不嚇?他媽的,在奉天這塊地面兒上,我還整不了他們?”
江連橫點了支煙,不緊不慢地說:“另外,你去找國硯,今天晚上,你們倆繼續帶人在小西關‘逛街’!”
“是,我知道了。”李正西領了吩咐,隨后轉身離開大宅。
盞茶的功夫,張正東又從院子里走進來,問:“新年,東西收拾好了嗎?”
海新年拍了拍腳邊的包袱,起身應道:“早就收拾好了,現在就走?”
張正東點了點頭。
海新年隨即轉過身,恭恭敬敬地說:“干爹,那我先走了。”
“嗯,有事聽你東叔的安排,別亂套。”
江連橫沉聲囑咐了幾句,隨后擺了擺手,送別了張正東和海新年。
黑色汽車緩緩駛出宅院,輪胎扁扁的,碾過路面上的碎石,發出一陣陣細密的聲響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