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爺,突然這么大的變動,是不是官銀號那邊又有什么消息了?”
“不,這事兒跟奉天沒關系。”
蘇文棋一邊說,一邊將桌上的《東三省公報》遞給錢伯順,“看吧,在第二版。”
報紙上的文字密密麻麻,黑黢黢的,有點臟,但仍有幾處標題格外顯眼。
滬上槍擊勞工案持續發酵、勞資雙方談判破裂、華洋沖突繼續升級……
東洋領事館態度強硬,拒不賠償,要求華界嚴懲涉事“暴徒”……
英吉利對滬上治安發生懷疑,要求立刻恢復經商環境,巡捕房“紅頭阿三”加強巡邏……
各廠勞工情緒激烈,各校學生爭相聲援……
無需照片佐證,僅憑報紙上這些只言片語,便可隱隱預感到山雨欲來的緊迫感。
不過,這些新聞終究來自于千里之外的滬上,離奉天還很遙遠,似乎并沒有什么關聯。
“老爺,您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了?”錢伯順低聲提議道,“依我來看,咱們可以先出讓一部分,然后再靜觀其變,畢竟咱當初為了弄這些洋商的股份,也沒少花時間精力……”
蘇文棋斷然回絕,卻說:“你想靜觀其變,等奉天真出了變故,那就賣不出去了,你按照我的吩咐去辦就行了。而且,這樁槍擊案我已經關注好幾天了,總覺得跟先前那些不太一樣。”
“好,那我先去總號查一查。”
錢伯順不敢再有二話,拿著蘇文棋給的清單,隨即起身告退。
剛轉過頭,卻見蘇潤站在書房門口,朝屋里喊了一聲:“爸,我出去一趟,晚上不在家吃飯了。”
蘇文棋皺了下眉,連忙問道:“你上哪兒去?”
“今天晚上青年會組織活動,看電影,完了有討論會,我都跟同學說好了,先走了啊!”
“我讓司機送你過去。”
“不用,大家都說好了,溜達過去。”
“那你什么時候回家?”蘇文棋追問道。
蘇潤的表情很不耐煩,擺擺手說:“唉,這我哪知道,什么時候結束,我就什么時候回來唄!”
說完,一溜煙兒就跑沒影了。
蘇文棋再想叫他,哪里還能攔得住,只好坐下來沖錢伯順搖了搖頭,頗感無奈地說:“我就多問一句,一句話,他就嫌煩了。我要是像老爺子當年管我那么管他,他還不得瘋了?”
錢伯順笑了笑,說:“老爺,當年老太爺坐在這的時候,也曾經這么說過。”
“怎么可能,我小時候比他聽話。”蘇文棋不相信,“我爹說什么,我都應什么……起碼,口頭上我也都應下來了,只除了辛亥年那一次。”
“光那一次,就把老太爺氣得夠嗆啊!”
蘇文棋怔了一下,仔細琢磨片刻,不禁搖頭苦笑:
“是啊,我當初覺得老爺子太保守,結果呢?我這個當年支持倒清的激進派,現在在我兒子眼里也成保守派了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