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誰跟你說關在監獄里的就一定有罪,走在大街上的就一定清白?”
“這……”
江雅已經念初中了,她知道富裕人家享有諸多便利,甚至特權,但她還從未真切體會到這種特權會離譜到什么程度,便煞有介事地說:“媽,我上次只是跟著同學去游行,東叔可是殺人,殺人吶!”
胡小妍點了點頭,很平淡地說:“我知道,不用擔心,你東叔會沒事的。”
江雅一怔,并逐漸意識到,父親的權勢或許遠超自己的預想。
“媽,咱家到底是干什么的?”
“不是告訴過你么,你爸是賣保險的。”
“那我同學她們說的都是真的了?”
“你同學說過什么?”胡小妍突然警覺起來。
江雅細細回憶道:“她們不敢當著我的面說,我是偷聽到的,她們說江家的水火險,其實就是保護費,誰家的商號不買江家的保險,過段時間肯定出事兒,不是著火,就是遭賊,再不然就是沒有客人,誰敢去那店里,誰就在大街上挨打。”
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。
該知道的,早晚都得知道。
胡小妍聽了這話,雖然沒有承認,但也沒有否認,尤其是在經歷了今晚的動蕩以后,心里更是百般糾結,到底要不要把江家的真實面貌,說給女兒江雅。
或許,也該是時候開誠布公地好好談談了。
眼看著母親許久不曾回應,江雅心里也漸漸有了答案,忽然追問道:“媽,東叔他該不會……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了吧?”
“清!”
“什么?”
“要說清了,或者插了,以后在外人面前,不許隨便說‘殺’這個字,這是門里的規矩。”
一聽這話,江雅頓時瞠目結舌,恍然間如夢初醒。
以前在家里,她就總能聽見東叔跟母親說什么“已經清了”,如今回想起來,那竟然是指一條條鮮活的人命!
“那……那我爸呢?”江雅受到了莫大的沖擊,當即追問道,“他也殺……他也清過人嗎?”
胡小妍猶豫片刻,終究還是搖了搖頭,說:“不,你爸沒有。”
“真的假的?”
“真的。”
胡小妍目光閃躲,心里忽然有種懺悔的感覺,那是某種她在面對諸天神佛時,都不曾有過的復雜情緒。
她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女兒,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表達,于是便很堅定地說:“江雅,反正你記住了,不論你爸以前做過什么,他最初都是為了家里好,就像你東叔今晚開槍那樣,都是為了救你,也是不得已而為之,沒辦法,誰讓咱們生在這世道呢,你不吃人,別人就會吃你。”
“狂人日記嗎?”
“什么?”
“一本,在學校里很有名,大家都聽說過。”
胡小妍搖了搖頭,略顯慚愧地說:“媽沒念過書,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,但我比那些教書的先生更清楚這是什么世道,我受過的冷眼、遭過的罪,比他們認識的字兒還多,你好好學習,可千萬別把自己念成書呆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