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,我現在有點忙不開,咱們回頭再說吧!”
“好,我留下來,我給老太太守靈!”
“多謝,多謝。”
說話間,又有人前來登門吊唁。
客人見江連橫忙不開,就寒暄了幾句,隨即轉身朝院角走去。
那邊廂,方言支開一張小方桌,正坐在椅子上,提筆書寫來客的禮金。
客人忙走過去,排隊等了三兩分鐘,才終于輪到他敬獻禮金,由打懷里掏出一沓信封,遞給方言,說:“方秘書,您受累,這是我給東家的一點心意。”
“好好好,多謝幫襯!”方言提筆寫下禮金,又看了看桌上多余的信封,“這兩份給誰帶的?”
“哦,這份是恒瑞藥鋪的馬掌柜托我帶來的,他最近身體抱恙,床都下不來了;這份是山明旅館的呂老板托我帶來的,他說他柜上前兩天遭了搶,讓流民給打了,還請東家多多擔待。”
“嗐!這沒什么,誰都有忙不開的時候,東家能理解!”
方言一邊說,一邊在賬冊上寫下禮金,只是若有若無地在那兩人名下加了一處頓點。
客人并未察覺,又道了幾聲謝,隨即邁步朝客座那邊走去。
東側院墻根底下,擺著一排八仙桌,上面放著些點心茶水,外帶若干散座兒,此刻已經坐了不少人。
大伙兒都在奉天做生意,即便互相不認識,只需攀談兩句,待到彼此報號,也都聽說過對方的買賣鋪面,比方說開當鋪的穆逢春,設賭檔的何邊夏,開娼館的葉知秋,辦戲院的梅勁冬,都是商號比名號大。
眾人相繼落座,閑言碎語,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兒。
其間,大家忍不住暗中揣測,到底是誰在跟江家叫板,有人說是哨子李,也有人說是編筐老竇,說來說去,又想起來問,洋車行的秦爺怎么沒來?
總而言之,在座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兒!
來的人也未必就忠心至誠,還有許多人是想趁機來江家看看,看看江家到底有多大損失,江連橫到底還是不是江連橫。
聊著聊著,就有人起身嘆道:“唉,前兩天城里亂得邪乎,我那柜上還有不少事兒要辦呢,我先失陪一步,就不跟老哥幾個在這舉了,我去跟東家說一聲,告辭告辭!”
說著,便起身走去靈堂,找江連橫百般訴苦,道明緣由,說些“恕難奉陪,節哀順變”之類的場面話。
江連橫也不虛留,立馬招呼南風,將客人送出宅院。
王正南迎來送往,也記下了不少客人的言行舉止,抹身朝大宅二樓望去,就見窗內的帷幔輕輕浮動,胡小妍正暗中注視著院門外的來往客人。
時間過得很快,轉眼將近晌午。
天氣逐漸暖和起來,那些年老體衰的故交方才陸續登門吊唁。
這一批來客,都是老人兒,諸如江城海那輩的賈大夫等等,最年輕的也有六十多歲,這些人早已過了盛年,平日里腰酸腿痛,不到日上三竿,簡直沒法出門活動,人來得雖晚,但卻不是沖著江連橫的面子,而是實打實地想要送許如清一程。
賈易升領著長子賈書楷前來吊唁,顫顫巍巍地走進靈堂便開始哭天抹淚,再見到江連橫,更覺得一代新人換舊人,嘴上仍舊不改當年的習慣,悲悲切切地說:“少爺,我前段時間還在尋思,抽空來看看許掌柜,可我這腿腳……唉,人不能等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