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連橫說:“大爺,您派人送個信兒就成了,何必還親自跑一趟呢!”
“那不成,我得來看看許掌柜!”老爺子幽幽嘆道,“唉,都走了,趕明兒我也該走了,我在這坐一會兒吧!”
“好,東風,快叫人扶老爺子進屋歇歇!”
話音剛落,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狼嚎!
“老掌柜,福龍來看您啦!”
江連橫眉頭一皺,敢情這大茶壺還沒死呢!
他原本不想接待,可福龍畢竟是大姑手底下的老伙計,當著這么多人的面,不好把他轟出去,就讓他進靈堂里拜了三拜。
王正南送走福龍,緊接著又回來通稟道:“哥,裁縫鋪的馮保全老兩口子來了。”
江連橫一聽,趕忙親自去門外迎接,馮保全的媳婦兒是劉玉清,那是許如清的大師姐,論輩分,江家人得喊她一聲姑。
老兩口七十多歲,也是顫顫巍巍的,都已顯出下世的光景,在一雙兒女的攙扶下,慢吞吞地走進江宅。
馮保全開口就說:“東家,對不住,來晚了!”
江連橫急忙推辭道:“姑夫,您別這么叫我呀!”
劉玉清擺擺手說:“江老板,一碼歸一碼,叫東家也不算亂了輩分,那個……”正說著,就噼里啪啦地掉下眼淚,“我來看看如清,最后一面了,怎么也得來看一眼。”
江連橫側身讓道:“好,二位快請進!”
馮保全夫婦走進靈堂,鞠躬致意,劉玉清強忍悲慟,腳步虛軟不堪,非得由一雙兒女攙扶著,才能勉強站立。
雙方禮畢過后,馮保全又請江連橫借一步說話。
“東家,我想跟您說個事兒……”老頭兒搓了搓手,似乎有點難以啟齒,“就是關廂動亂那天,我家城西分號遭了搶,損失不少,您看這……”
江連橫一聽,立馬皺起眉頭,知道馮保全平時沒少買江家的保險,便忍不住問:“姑夫,您這是……來找我理賠的?”
“啊?”
馮保全一愣,連忙擺手解釋道,“不不不,咱們按理也算親戚,這兵災人禍的,還談什么理賠呢?我真不是這個意思,可是您看,最近城里這么亂,那幫鬼子說是治安巡邏,其實就是敲詐勒索,這兩天隔三差五就進我的店鋪,不管看見什么,張手就要,后頭跟著那幫二鬼子,那就更別提了,昨天明搶了我十二匹綢緞,照這樣下去,我的生意就沒法干了!”
說著,又把自家長子叫過來:“馮崇!來,快來見過東家!”
馮崇四十多歲,雖然年長,但在江連橫面前卻顯得畢恭畢敬,忙點頭應道:“東家!”
“這是我兒子,”馮保全介紹道,“我家的生意,現在全都是他來打點,這小子太孬,您看他臉上青的,這就是前兩天讓那幫二鬼子打的,我估摸著我們兩口子也沒幾年活頭了,還請東家看在我夫人的三分薄面上,以后能多多照應。”
老頭兒這話說得雖然客氣,但意思卻很明確——咱們買江家的水火險,不求理賠,但您起碼得能保證咱家不受人欺負。
要是把話再說重點兒,江家若連“靠幫”的安全都沒法保證,那大伙兒憑啥要尊你當東家呢?
馮保全的要求合情合理,任誰都挑不出半點毛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