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能把人靈魂都扯碎的巨大吸力,只持續了短短一瞬。
沈狐感覺自己像是被塞進了一個超大號的滾筒洗衣機,甩干模式開到最大,攪得她七葷八素,連自己姓啥都快忘了。
等她再次腳踏實地,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環境,一股濃郁到近乎實質的香氣,就霸道地鉆進了她的每一個鼻腔細胞。
那香味,太復雜,也太高級了。
有頂級鮑魚經過高湯慢燉后散發出的醇厚鮮香,有整只烤全羊被果木炭火烤得滋滋冒油的焦香,還有用幾十種珍稀食材文火慢煨、香氣層層疊疊、堪稱“香水炸彈”的佛跳墻……
這香味,光是聞著,就讓人口水決堤,仿佛能把人餓了三百年的饞蟲都給勾出來。
沈狐和身邊的沈瑩瑩同時睜開了眼睛,然后,雙雙愣住了。
她們正站在一個富麗堂皇到閃瞎人眼的巨大餐廳里。腳下是能映出人影的黑曜石地板,頭頂是綴滿了鉆石般水晶的吊燈,四周的墻壁上掛著看不懂但感覺很貴的油畫。
長長的餐桌從她們腳下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,上面鋪著天鵝絨的桌布,擺滿了各式各樣、琳瑯滿目、堪稱滿漢全席的珍饈美味。每一道菜,都像是從《舌尖上的神仙》里直接端出來的,精致得不像凡品,還自帶柔光濾鏡。
“這……這是饑渴地獄?”沈瑩瑩的小嘴張成了“o”形,一雙美目里寫滿了不敢置信,“這確定不是玉皇大帝的御膳房?這排面,也太給力了吧!”
可下一秒,她的臉色就變了。
那股濃郁到極致的香氣,在鉆入鼻腔的瞬間,仿佛發生了某種可怕的化學反應,瞬間從“天堂的味道”墮落成了“地獄的哀嚎”。
那烤全羊的焦香,轉眼就變成了焚燒垃圾堆時飄出的、帶著塑料味的惡臭。
那佛跳墻的復合香氣,直接裂變成了一股子下水道反涌、混合著腐爛死魚和過期牛奶的餿味。
“嘔——”
沈瑩瑩哪里受過這種委屈。她的胃部瞬間造反,剛才還只是口水泛濫,現在直接是胃酸倒灌。她捂著嘴,臉色煞白,感覺自己的整個消化系統都在進行一場慘烈的武裝起義。
沈狐的反應則顯得麻木一些。
她那狐仙天生的敏銳嗅覺,讓她比沈瑩瑩更早地分辨出了這香氣中的“不對勁”。
她強忍著那股子直沖天靈蓋的惡心感,冷靜地分析著。這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攻擊,直接扭曲了感官。食物本身可能無毒,但“厭足”的規則,在你的大腦里,強行給“美味”和“惡心”劃上了等號。
你越是覺得它“應該”好吃,它聞起來就越讓你想吐。
“瑩瑩,別聞,屏住呼吸。”沈狐拉住搖搖欲墜的沈瑩瑩,自己也皺緊了眉頭。
可這根本沒用。
那股惡臭仿佛無孔不入,就算堵住鼻子,它也能順著你的皮膚毛孔、你的思維縫隙,鉆進你的身體里。
“不行……我……我要吐了……”沈瑩瑩的眼淚都下來了,她再也忍不住,猛地掙脫沈狐的手,沖到餐桌旁,對著一個鑲著金邊的垃圾桶,就“哇”的一聲吐了出來。
她吐得昏天黑地,撕心裂肺,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嘔出來。
而更恐怖的是,她吐出來的,只有酸水。
因為她們從進入這個鬼地方開始,就水米未進。
饑餓感,像一只無形的大手,正在用力地攥著她們的胃。身體本能地渴望能量,渴望食物。但感官卻在瘋狂地尖叫著“劇毒!快跑!”。
這種矛盾,足以把一個正常人逼瘋。
沈狐看著沈瑩瑩那副痛苦的模樣,心里也堵得慌。她嘗試著拿起一塊看起來最無害的桂花糕,遞到嘴邊。
那股子清甜的桂花香,在靠近她嘴唇的剎那,瞬間變成了一股濃烈的、像是潔廁靈混合著福爾馬林的化學氣味。
沈狐的胃也抽搐了一下,她機械地將桂花糕放回盤子。
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,分析著這種“厭足”毒素的構成原理,試圖找到破解之法。但她的內心,卻像一潭死水,感受不到任何食物帶來的快樂,甚至連憤怒和恐懼都變得很淡。
她只是餓。
一種冰冷的、機械的、仿佛身體被掏空了的饑餓。
這,就是饑道的恐怖。它不僅讓你厭食,還讓你在厭食中,清晰地感受到饑餓的每一絲痛苦,最終磨損掉你所有的情感,讓你變成一具只知道餓,卻永遠無法進食的活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