禮鐵祝和商大灰站在那片死寂的廣場中央,像兩尊被抽走了魂兒的雕像。
剛剛在“窮道”里靠著“自己動手,豐衣足食”攢下的那點子熱乎氣兒,此刻已經涼透了,涼得像是東北三九天的冰坨子,能把人的心都給凍住。
商大灰那句又土又糙的“今天,咱就拆了它這個黑店”,還在空曠的廣場上帶著一點點微弱的回音,像是一句說給自己聽的、蒼白的自我安慰。
話是放出去了,可怎么拆?
拿頭拆嗎?
禮鐵祝的目光,死死地釘在廣場中央那個緩緩搏動的“饑渴之核”上。
那玩意兒像一顆被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巨大心臟,每一次跳動,都散發出一股子讓人從骨子里感到空虛和無意義的詭異能量。
他知道,這玩意兒就是這鬼地方的總電閘,是所有痛苦的源頭。
只要把它干碎,被困在九個“單間”里的兄弟姐妹們,或許就有救了。
道理是這個道理。
但問題是,這玩意兒一看就不是善茬,渾身上下都寫著“生人勿近,碰我你死”八個大字。
他和商大灰,一個剛剛從“窮道”里悟出“四修四勤”的東北糙漢,一個覺醒了“無窮之力”的憨厚吃貨,兩個人加起來,就像是剛從新手村出來,連技能都沒點滿,現在卻要直接面對終極boss。
這劇本,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奔著團滅去的。
“鐵祝哥……”商大灰的聲音有點發虛,他攥著手里的開山神斧,手心直冒汗,“這玩意兒……瞅著比俺們村后山那頭黑熊瞎子還嚇人。咱……咱真要干它?”
禮鐵祝沒說話,他只是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臂。
手臂上,那純白如玉的“克制之刃”符文,正散發著溫潤而強大的光芒。
從“窮道”里帶出來的那股“人間煙火氣”,那股充滿了汗水、希望和“得勁兒”的力量,正像一條溫暖的溪流,在符文里靜靜流淌。
這股力量,是他和商大灰此刻唯一的底牌。
“大灰,”禮鐵祝的聲音很沉,像是從胸膛里擠出來的,“怕也沒用。咱倆現在是全村的希望了。”
商大灰一聽這話,愣了一下,隨即挺起了胸膛。
“全村的希望”這幾個字,像是一劑強心針,讓他那顆有點打退堂鼓的心,瞬間又充滿了力量。
是啊,俺們是全村的希望!
雖然這個“村”里,現在就剩他們倆活蹦亂跳的了。
“那還等啥!”商大灰把斧頭往肩膀上一扛,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勢,“鐵祝哥你指哪,俺就劈哪!今天非得給它這黑店的房蓋兒都掀了不可!”
就在兩人剛剛鼓足勇氣,準備上演一出“二英戰呂布”的悲壯戲碼時。
廣場中央那顆“饑渴之核”,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那搏動的頻率猛然加快,像是被人踩了電門的心臟,每一次跳動都讓整個空間為之震顫。
一道混合著刺眼金色與陰冷銀色的光柱,從核心中沖天而起,直插云霄,將這片死寂的地獄照得一片慘白。
光柱之中,一個身影緩緩凝聚。
那是一個男人。
穿著一身考究的絲綢唐裝,手指上戴著碩大玉扳指,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“不差錢”的富貴氣的中年男人。
他面容儒雅,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,但那微笑里,卻看不到半點溫度。
他的眼神,空洞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,充滿了對世間萬物的厭倦與鄙夷。
他就是金卡。
這個地獄的創造者,這個用“滿足”來制造痛苦的魔頭。
他一出現,整個廣場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。
一股純粹到極致的、扭曲的“厭足”之力,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。
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感覺。
仿佛你剛剛吃完一頓山珍海味,卻感覺自己吞下了一嘴沙子;仿佛你剛剛擁抱了心愛之人,卻感覺自己抱著一具冰冷的石膏像。
所有美好的事物,都在這股力量的侵蝕下,變得令人作嘔。
所有存在的意義,都在這股力量的籠罩下,變得蒼白可笑。
金卡懸浮在半空中,居高臨下地看著禮鐵祝和商大灰,就像看著兩只僥幸從捕鼠夾里掙脫,卻又自己撞進屠宰場的耗子。
他的眼神里,充滿了憤怒和不解。
“為什么?”
他的聲音響起,不大,卻像無數根針,扎進兩人的耳膜。
“為什么你們要來玷污我的‘秩序’?為什么要來攪亂我這片純凈的地獄?”
他的語氣里,帶著一種被熊孩子弄壞了心愛玩具的委屈和暴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