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卡的身影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中。
那股令人作嘔的“厭足”氣息,如同被陽光驅散的晨霧,無聲無息地退去。
整個廣場,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禮鐵祝大口地喘著粗氣,胸膛像是破舊的風箱般劇烈起伏。
旁邊的商大灰更是不堪,他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,巨大的開山神斧“哐當”一聲掉在旁邊,濺起一片塵土。
他渾身的力氣,仿佛都被剛才那匯聚了“人間煙火”的一擊給抽干了。
“俺……俺們……贏了?”
商大灰抬起那張沾滿汗水與灰塵的臉,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敢相信的茫然,望向禮鐵祝。
禮鐵祝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,他看著金卡消失的地方,重重地點了點頭,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。
“贏了。”
是的,贏了。
他們用最樸素的道理,用最笨拙的創造,用那一股子不認命的“犟”勁,打敗了這個試圖用“滿足”來毀滅一切的扭曲魔頭。
然而,禮鐵祝臉上的笑容剛剛綻放,就如同被寒風吹過的燭火,瞬間凝固。
商大灰也察覺到了不對勁,他順著禮鐵祝的目光,艱難地抬起頭,望向了廣場的中央。
那顆懸浮在半空中的“饑渴之核”,非但沒有隨著金卡的消散而消失。
反而……
嗡——!
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嗡鳴,仿佛來自地心深處,又仿佛直接在他們的靈魂中響起。
“饑渴之核”猛地一震。
原本有些虛幻的金色光芒,在一瞬間被一種更加刺眼、更加冰冷的銀光所取代。
那銀光,不像月光柔和,也不像星光璀璨。
它像手術刀的刀鋒,像無菌病房的墻壁,帶著一種將一切色彩與溫度都剝離的絕對純凈。
原本有些虛幻的核心,在銀光的照耀下,竟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凝實。
它就像一顆被反復打磨的銀色寶石,完美無瑕,卻也冰冷得不帶一絲生命的痕跡。
一股比金卡的“厭足”之毒,更加深邃、更加空洞、更加令人絕望的氣息,從那銀色的核心之中,緩緩地彌漫開來。
禮鐵祝和商大灰臉上的喜悅,瞬間被一股從靈魂深處泛起的徹骨寒意所取代。
那不是冷。
那是一種……“無意義”的感覺。
仿佛周圍的一切,連同他們自己,都在這股氣息的籠罩下,失去了存在的重量。
銀光大盛。
在兩人驚駭的注視下,一個比金卡更加凝實、氣息更加強大的銀色身影,從那“饑渴之核”中,緩緩地凝聚成形。
她看起來與金卡有七八分相似,同樣是那副清秀的面容。只不過性別與金卡相反。
她的身上,沒有金卡那種因愛生恨的怨毒,沒有那種被世界拋棄的痛苦。
她什么都沒有。
她的眼神,比最深沉的宇宙還要空洞,仿佛能吞噬掉一切光線與情感。
她就像一個完美的銀色人偶,一個絕對虛無的影子。
她就是金卡的“影子”——真正的銀卡。
銀卡冷漠地看著地面上狼狽不堪的禮鐵祝和商大灰,那目光不帶任何情緒,既沒有輕蔑,也沒有憤怒,就像看著兩粒無關緊要的塵埃。
她朱唇輕啟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入兩人的腦海。
那聲音里,帶著一種更深層次的、令人心悸的虛無。
“你們打敗的,只是他對‘欲望’的怨恨。”
“而我,是他對‘虛無’的執念。”
“你們以為擺脫了痛苦,就獲得了勝利?”
銀卡微微偏了偏頭,這個動作本該帶著一絲人性化的疑惑,由她做出來,卻只有一種機械般的詭異。
“真正的解脫,是徹底的空無。”
“是連‘欲望’這個概念,都不存在的絕對虛無。”
話音落下的瞬間,一股無形的、無法抵抗的力量從她身上擴散開來。
這不是物理攻擊,也不是精神沖擊。
這股力量,更像是一種形而上的“抹除”。
它直接作用于人的“意義感”與“存在感”。
禮鐵祝猛地一顫,他感覺自己心中剛剛燃起的斗志,為同伴而戰的決心,對未來的希望……所有支撐著他站在這里的“意義”,都在被快速地瓦解。
他為什么在這里?
為什么要戰斗?
為什么要救那些同伴?
救了他們,然后呢?繼續在充滿痛苦與掙扎的世間輪回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