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股力量,混合著他們對所有同伴的牽掛,對過往所有經歷的記憶,對未來最樸素的期盼……
最終,匯聚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、駁雜而堅韌的洪流。
那洪流五顏六色,斑駁陸離,帶著一股子滾燙的、亂糟糟的生命氣息。
里面有汗水的咸,有淚水的苦。
有食物的香,有美酒的醇。
有成功的喜悅,有失敗的酸楚。
有憤怒的咆哮,也有溫柔的呢喃……
這,就是他們豁出性命也要守護的……
“人間煙火”!
“給俺——破!”
禮鐵祝與商大灰同時怒吼,將這股充滿了生命最真實味道的力量,猛烈地推向了銀卡。
它與銀卡那純粹、干凈、沒有一絲雜質的虛無,形成了最強烈的對比。
就像一瓢滾燙的、混雜著油污和菜葉的熱湯,潑向了一張完美無瑕的白紙。
“轟——!”
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。
只有一種……規則被污染的“滋滋”聲。
銀卡那由純粹能量構成的身體,被這股力量沖擊得劇烈顫抖。
她沒有感受到疼痛。
她感受到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“真實”與“駁雜”。
那些她最鄙夷、最厭惡的“臟東西”,正瘋狂涌入她空無一物的世界。
她的身體表面,開始浮現出一道道裂痕,像一塊即將破碎的瓷器。
從裂痕中透出的,不是光,也不是暗。
而是一幕幕她從未體驗過的、屬于“凡人”的畫面。
她“看”到一個滿臉皺紋的母親,在昏黃燈下為遠行的孩子縫補衣衫,針腳里滿是笨拙的擔憂。
她“聞”到一股焦糊味,那是一個父親第一次為女兒烤的面包,難看,卻充滿了愛。
她“聽”到一群漢子圍著篝火大口吃肉,吹著牛,笑聲震天。
她“感覺”到一種溫暖,那是兩個一無所有的人,在寒夜里互相依偎,分享彼此僅存的體溫。
這些……是什么?
為什么……會這么“臟”?
為什么……又會這么“暖”?
銀卡空洞的眼神中,第一次露出了劇烈的掙扎與迷茫。
她純粹的虛無之道,在這股蠻不講理的“人間煙火”沖擊下,產生了無法彌補的裂痕。
她看到了禮鐵祝和商大灰的眼睛。
那兩雙眼睛里,沒有對死亡的恐懼,也沒有對勝利的渴望。
只有一種,即使身處絕境,也能通過雙手,通過同伴,去創造出“得勁兒”的滿足感。
那是一種,永不枯竭的,源于生命本身的富裕。
銀卡在這一刻,似乎明白了。
原來,她和哥哥都錯了。
哥哥以為“得不到”是痛苦,所以追求“厭足”。
她以為“得到”是空虛,所以追求“虛無”。
他們就像兩個傻子,在一個硬幣的兩面瘋狂奔跑,卻永遠找不到出口。
真正的富裕,從來不在外面。
它不在于擁有多少,也不在于放棄多少。
它在于……
心里,是否還燃燒著那團,名為“渴望”與“創造”的,永不熄滅的火焰。
那團……
臟兮兮,卻又無比溫暖的……人間煙火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