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的目光,都像被磁鐵吸住的鐵屑,死死地釘在了那個走向碼頭的纖弱背影上。
姜小奴。
那個在隊伍里最沒有存在感,最柔弱,最需要人保護,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人。
此刻,她正一步一步,走向那個連商大灰的開山神斧都無可奈何的詭異男人。
她的步伐不快,卻異常沉穩。
高跟鞋踩在碼頭的木板上,發出“噠、噠、噠”的輕響,每一下,都像是踩在眾人懸著的心尖上。
河里的商大灰忘了掙扎,臉上挨的那一巴掌還火辣辣地疼,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問號,俺媳婦兒這是要嘎哈去?送人頭嗎?
岸上的禮鐵祝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幾次想開口喊住她,卻又怕驚擾了什么,只能死死攥著拳頭。
井星扶了扶眼鏡,鏡片后的雙眼里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的驚奇。
他有一種荒謬的預感,或許,對付這種“文藝癌”晚期的敵人,需要的不是物理學家,也不是哲學家,而是……生活本身。
碼頭上,白衣詩人天成看著款款走來的姜小奴,嘴角的笑意更濃了。
又一個。
又一個被情所困,被愛所傷,前來尋求慰藉的可憐人。
他最喜歡這種獵物了,她們的心就像一塊干涸的海綿,只需要一滴虛假的溫柔,就能瞬間吸滿,然后心甘情愿地沉入他的愛河。
他已經準備好了他那套百試不爽的說辭,準備用最悲天憫人的姿態,來“渡化”眼前這個絕美的女子。
終于,姜小奴走到了天成面前。
就在天成準備開口的那一瞬間,姜小奴的臉上,發生了驚人的變化。
那張原本平靜如古井的俏臉,瞬間像是被注入了萬千委屈。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,一層晶瑩的水霧迅速彌漫開來,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將落未落的淚珠,隨著她微微顫抖的身體,仿佛隨時都會斷了線。
那副泫然欲泣、楚楚可憐的模樣,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“破碎感美人”。
她就像一只在大雨中被淋濕了翅膀的蝴蝶,脆弱,無助,美得讓人心都碎了。
別說男人,就連黃北北和商燕燕這種女人看了,都忍不住心生憐惜。
天成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,他覺得自己的判斷精準無誤,這絕對是個有故事的女人,而且傷得不輕。
他清了清嗓子,正要用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說出:“姑娘,你的痛,我懂……”
“先生。”
姜小奴卻搶先開了口,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沙啞和哭腔,不大,卻字字清晰。
“我問你個事兒。”
天成一愣,優雅地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眼神里充滿了“聆聽者”的慈悲。
他以為她要問“世間情為何物”,或者“如何才能忘記一個不愛自己的人”。
然而,姜小奴接下來的問題,像一記掄圓了的東北大鐵錘,毫無征兆地,狠狠砸在了天成那張充滿詩情畫意的臉上。
姜小奴抬起手,用手背隨意地抹了一把那要掉不掉的“眼淚”,帶著濃重的鼻音,無比認真地問道:
“你說的這些情啊,愛的,聽著是挺熱鬧的。”
“我就想問問,這玩意兒……能換幾套房啊?學區房行不?能讓我女兒芊芊,以后上最好的那個國際學校嗎?”
“……”
空氣,仿佛在這一刻被抽成了真空。
碼頭上那浪漫的、甜膩的、能讓人骨頭發酥的bgm,像是被人一腳踹掉了電源,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