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成臉上的微笑,瞬間僵住,凝固,最后碎裂。
他就那么愣愣地看著姜小奴,大腦出現了長達三秒鐘的宕機。
他設想過一萬種開場白,準備了一肚子的人生哲理和愛情雞湯,結果對方上來直接問他,你的“愛情”,折合人民幣多少錢一斤?
這感覺,就像一個頂級的米其林大廚,精心準備了一道分子料理,正準備介紹它背后蘊含的星辰大海與哲學思辨,結果食客一拍桌子,大聲問:“老板,你這菜里,能加份蒜泥不?”
不等天成從這記“現實主義”的重拳中緩過神來,姜小奴的“補刀”接踵而至。
她看著天成那張錯愕的臉,自問自答,語氣里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滄桑和鄙夷:
“不能啊?”
“不能,那你跟我扯這些犢子干哈呢?”
她吸了吸鼻子,眼神飄向遠方,仿佛陷入了悲傷的回憶,說出的話卻像一把淬了冰的殺豬刀,刀刀捅在天成的心窩子上。
“不能實現,那不就是畫大餅嗎?”
“我哥以前也愛給我畫大餅,說以后要給我買大房子,買最漂亮的衣服,讓我當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……”
說到這里,她聲音一頓,那雙美麗的眸子里,閃過一絲真實的、深入骨髓的悲慟。
“后來……他死了。”
“餅沒了,人也沒了。”
“先生,你說,這畫出來的餅,它能吃嗎?它能當飯吃嗎?”
轟!
這幾句話,看似平淡,卻蘊含著一種最樸素,也最殘忍的力量。
它剝開了愛情那層華麗浪漫的外衣,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內核——生存。
它用最“俗氣”的邏輯,提出了一個最扎心的哲學問題:當浪漫無法兌換成生存資源時,它是否就等同于一場騙局?
天成精心構建的“愛情世界”,被這一連串粗暴直接的問題,捅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。
他引以為傲的“情話”,在“學區房”面前,顯得那么蒼白無力。
他賴以生存的“意境”,在“畫大餅”這個詞面前,被解構得一文不值。
他的臉,一陣青一陣白,那維持了不知多少年的儒雅風度,此刻蕩然無存。
隨著他心神劇烈動搖,整個“愛河地獄”都開始產生了不詳的變化。
那片平靜如鏡的愛河水面,開始泛起一圈圈詭異的波紋,仿佛水下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。
天空那輪溫柔得像假貨一樣的月亮,也開始瘋狂地閃爍,忽明忽暗,像是接觸不良的老舊燈泡。
遠處的井星看得目瞪口呆,他扶著眼鏡,喃喃自語:“好家伙……我以為弟妹要用美人計,沒想到她用的是‘反pua之市場經濟學’……”
“這就叫‘噓寒問暖,不如打筆巨款’。一切不以給錢為目的的談戀愛,都是想白嫖。弟妹這是直接從根兒上,把對方的理論基礎給刨了啊!”
天成被這突如其來的“現實主義”沖擊波,搞得措手不及,狼狽不堪。
他看著眼前的姜小奴,那個他本以為是“獵物”的女人,此刻在他眼中,卻變成了一個最可怕的“審計員”。
她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,戳破了他所有的偽裝。
他第一次,露出了憤怒和錯愕交織的表情。
他精心構建了無數年的“愛情世界”,被這個女人用幾句最接地氣的大實話,撕開了一道猙獰的裂痕。
而這,僅僅只是一個開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