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先走到了商大灰面前。
此刻的商大灰,還保持著一個往嘴里扒拉空氣的姿勢,像個在自助餐廳里吃回本結果被噎住的餓死鬼。
他臉上的表情,是一個融合了“我是誰”、“我在哪”、“我剛才吃了啥”的終極哲學三問,眼神空洞,嘴角還掛著一串可疑的、亮晶晶的液體,讓人嚴重懷疑他剛才是不是把自己的口水當成了龍肝鳳髓。
整個一地主家的傻兒子,還是被豬油蒙了心的那種。
姜小奴看著他這副德行,那雙宛如西伯利亞萬年凍土的眸子里,終于,像是被哈士奇的蠢萌融化了一角。
她沒說什么大道理,也沒念什么清心咒。
她只是伸出手,像在家里,看見自家閨女芊芊吃飯糊了一臉,然后習慣性地,用一種帶著三分嫌棄七分無奈的動作,輕輕拍了拍商大灰那張糙臉。
“商大灰。”
她的聲音不大,甚至有些輕,卻像一把小刷子,把他腦子里那些油膩的、發餿的、長了綠毛的欲望殘渣,一點點刷干凈了。
“別吃了,趕緊打通這十二魔窟,回家。”
頓了頓,她又補了一句,這一句,才是真正的絕殺。
“芊芊餓了,等你做飯呢。”
“回家”……
“芊芊”……
“做飯”……
這三個詞,就像是程序員輸入的最高權限后臺指令,瞬間繞過了商大灰腦子里所有被病毒感染的垃圾程序,精準地、野蠻地、不講道理地,直接重啟了他的底層操作系統——“丈夫&父親.exe”。
轟!
商大灰一個激靈,仿佛從一個持續了三生三世的噩夢中猛然驚醒。
他那雙被食欲糊住的眼睛,瞬間恢復了清明。
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,又下意識地抹了一把嘴角亮晶晶的口水,最后,當他的目光聚焦在面前的妻子,姜小奴那平靜無波的臉上時……
一張飽經風霜的糙漢臉,“騰”的一下,紅了。
那紅色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從臉頰蔓延到耳朵根,又從耳朵根燒到了脖子,最后連頭頂都仿佛在冒著蒸汽。
像一個被當場抓包,在被窩里偷看小人書的小學生。
“媳……媳婦……俺……”
他“俺”了半天,急得抓耳撓腮,愣是“俺”不出個所以然。
最后,這個能一斧頭劈開山脈的男人,像個犯了錯的大狗熊,耷拉著腦袋,兩只砂鍋大的拳頭緊張地搓來搓去,手足無措,恨不得當場在地上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。
丟人!
太他娘的丟人了!
在媳婦面前,因為貪吃,差點把自己吃成一頭豬!
這以后在家里,還有地位可言嗎?!
姜小奴沒再理他,讓他自個兒在那兒反省去。
她從他身邊走過,走向了那個還在懷疑人生的禮鐵祝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