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的禮鐵祝,正抱著頭,跪在地上,身體還在因為極致的嫉妒和痛苦而微微抽搐。
他就像一個炒股的,眼睜睜看著自己梭哈的股票,從漲停板一路跌停到退市,最后還欠了證券公司一屁股債。
那種被全世界背叛的絕望,和對自己無能的痛恨,幾乎要把他整個人撕碎。
“為什么……為什么……”他嘴里還在喃喃自語,像個祥林嫂。
姜小奴看著這個曾經天塌下來都能頂著的東北漢子,此刻卻像個被搶了棒棒糖的三歲小孩一樣在地上畫圈圈,眼神里沒有同情,只有一種冷得像冰的清醒。
“別哭了,丟人。”
她的聲音,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,不帶任何感情色彩,直直地扎進了禮鐵祝的耳朵里。
禮鐵祝渾身一震,猛地抬起頭,那雙通紅的眼睛里,充滿了被戳破偽裝的屈辱和不甘。
“你懂什么!她走了!她跟別人走了!因為我沒錢!我沒本事!”他嘶吼著,像一頭受傷的野獸。
“是嗎?”姜小奴的語氣,平靜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。
“我哥,把你當成可以托付性命的兄弟。臨死前,他把你當成可以托付我們的家人。”
“我聽他們一路上嘮過你家情況,你媳婦陪著你從一無所有走到今天。一起受過苦日子,一起受過窮,還住著老婆小,每天省吃儉用過日子,她要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,你覺得她能等到現在?”
“你現在這副鬼樣子,你以為你是在為她痛苦?你是在懷念你們的感情?”
姜小奴一字一頓,每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,精準地剖開他那顆被虛假欲望包裹的心。
“別自作多情了。”
“你只是在可憐你自己那點可悲的、一文不值的自尊心。”
“你這么想她,才是對她,對你們那么多年感情,最大的侮辱。”
侮辱……
這兩個字,像兩道九天玄雷,轟然劈在禮鐵祝的天靈蓋上。
他整個人,徹底僵住了。
是啊。
侮辱。
他腦海里,那個由春水制造出來的,滿眼嫌棄、滿嘴銅臭、轉身就投入別人懷抱的妻子幻象,瞬間“咔嚓”一聲,碎得跟餃子餡兒似的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個個真實的、鮮活的、甚至有些粗糙的畫面。
是那個在他最落魄、最潦倒的時候,偷偷瞞著他去送外賣賺錢補貼家用,回來卻還笑著對他吹牛逼,說“沒事兒,就當去健身房跑步了,還省錢”的女人。
是那個在他第一次創業失敗,喝得爛醉如泥,吐得滿地都是,所有人都嫌棄他的時候,一邊默默地替他收拾殘局,一邊用毛巾給他擦臉,輕聲說“沒事兒,大老爺們兒,倒下了再爬起來唄,大不了從頭再來,我還信你”的女人。
是那個每次他出遠門,都會笨手笨腳地給他收拾行李,把他最愛穿的那條洗得發白的內褲疊得整整齊齊,嘴里還不停嘮叨“出門在外,少喝點酒,別跟人干仗,錢不夠了就吱聲”的女人。
那是什么?
那是欲望嗎?是交易嗎?是可以用金錢和地位來衡量的東西嗎?
狗屁!
那是情分!是義氣!是過命的交情!
是把兩個原本不相干的人,用柴米油鹽、雞毛蒜皮、喜怒哀樂、生老病死這些最不起眼的玩意兒,擰成一股繩,拴在一起,就算天塌下來都掙不斷的最堅韌的東西!
他竟然……會懷疑她?
他竟然會因為一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、三流言情小說編劇都寫不出來的虛假幻象,就否定了他們用半輩子熬出來的這碗粥?
“噗——”
一口混合著羞愧、悔恨、痛苦和后怕的黑血,猛地從禮鐵祝口中噴涌而出。
血灑在地上,滋滋作響,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。
他眼中的赤紅,如潮水般褪去。
雖然臉色慘白如紙,但他的神智,終于,徹底地清醒了。
他緩緩抬起頭,看著眼前的姜小奴。
這個一直以來,被他當成需要小心翼翼保護的、柔弱的弟妹的女人。
此刻,他的眼神里,充滿了復雜到難以言喻的情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