鮑聰潁感受到周圍投來的目光,心中一陣刺痛,但更多的,卻是冷淡與無力,她忽然明白,在這風雨飄搖、隨時可能覆滅的危局里,她在合歡宮苦苦維系的尊嚴與清白,其實從未真正被人看重過。
鮑聰潁面上神情恍若無物,周遭的嘲諷與譏笑仿佛從未觸及她心底,她只是輕輕抬步,徑直走到合歡宮宮主的面前,纖纖素手一翻,一枚儲物戒指與幾件隨身法寶緩緩落在地上,叮當聲清脆,卻如同喪鐘般敲入每個人的耳中。
她聲音清冷,卻帶著一種出離生死后的決然,
“弟子鮑聰潁,今日在此謝過合歡宮當年收留與救命之恩。若非合歡宮,我與父親早已魂斷荒野。只是時至今日,聰潁心意已決,不愿再受宗門束縛。此番大劫將至,聰潁無能為宗門護佑,唯有交還戒指與法寶,以表心跡。望宮主準許,容我脫離宗門,從此不再是合歡宮弟子。”
話音落下,全場瞬間靜寂。
無數雙眼睛齊刷刷望向她,目光或震驚、或不可思議,甚至有人懷疑自己聽錯了,誰也沒有料到,在宗門生死存亡、外敵環伺之時,她竟會主動選擇退出門派。
更令人心驚的是,她不僅僅是說說而已,而是真的將儲物戒與宗門配發的法寶都悉數留下,她身上僅留一個小小的儲物袋,看那鼓鼓的形狀,顯然只裝了一些隨身之物,與修行毫無干系,——這是徹徹底底的決裂。
這一刻,所有人都明白了,鮑聰潁并不是想茍活,而是真心實意要與合歡宮一刀兩斷,即便前方是必死的結局,她也寧可以“脫離弟子”的身份赴死,而不愿背負“合歡宮核心弟子”的名頭。
郎大嘴的臉色頃刻間漲得鐵青,五官都因憤怒而有些扭曲,他完全沒想到,自己一番自以為真情的表白,不僅沒有換來期盼的結果,反倒像是無形的火焰,燒掉了鮑聰潁心中最后一絲猶豫。
此刻他才猛然醒悟,方才師妹吐出的那口氣,根本不是松口,而是徹底放下的決心,她不是答應了自己,而是終于下定決心擺脫合歡宮,從而直面死亡,這對他而言,比任何拒絕都要刺骨,羞辱與挫敗交織在胸口,讓他幾乎窒息。
合歡宮的宮主同樣愣住了,他凝視著鮑聰潁,神色復雜到極點,鮑聰潁是誰?她是合歡宮近年來最杰出的弟子,修為資質冠絕同輩,更兼有南洲九美之名,以她的身份與潛力,原本代表著合歡宮未來的榮耀,誰能想到,她竟會在此刻選擇離開?
宮主的眉目漸漸冷厲,神色中多出幾分不可置信的怒意,合歡宮對她不薄,自入門以來,無論修煉資源還是地位禮遇,都屬最優,門派不僅庇護了她的童年,更在她失去至親后為她遮風擋雨,如今宗門危亡在即,她卻要抽身而退,這豈非背叛?
然而,當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儲物戒指與法寶時,心頭那股怒意忽然一滯,儲物戒中,靈石、丹藥、典籍一應俱全,法寶更是合歡宮長老賜下的貼身利器,她毫不猶豫地盡數交出,沒有絲毫私藏,這份舉動,無疑說明了一點——她并非因貪圖外界的機緣或背叛而去,而是早已心如死灰,決定徹底割裂與宗門的一切。
宮主的心情霎時變得微妙,他忽然意識到,鮑聰潁或許早就想要離開合歡宮,只是礙于恩情與名聲,從未有勇氣提起,而如今,面對滅門危機與大劫將至,她才終于找到了“合理的時機”,——與其背負“忘恩負義”的罵名茍活,不如在最后時刻坦然決裂。
想到這里,宮主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說不清的復雜情緒,既有遺憾與憤怒,又有一種淡淡的理解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