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租屋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太久,連塵埃都在漏進的天光里懶懶散散地飄著。
可下一秒,床上那道僵了數日的身影忽然動了……
林凡猛地坐起身,被褥從他單薄的肩頭滑落,露出嶙峋的鎖骨。
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愣神,眼底那片死水似的沉寂竟在瞬間破開,浮起幾分熟悉的亮。
只見林凡抬手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,指節因久未用力而微微泛白,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利落。
隨即,他掀開被子下床,赤著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,腳步輕快得不像那個臥床度日的人。
龍傾月留在床頭柜上的糖醋排骨還冒著余溫,琥珀色的醬汁在白瓷碗里泛著光。
林凡幾步走到餐桌旁,一屁股坐在塑料椅上,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“吱呀”一聲輕響,打破了滿室的死寂。
他拿起筷子,夾起一塊排骨就往嘴里送。
牙齒咬開酥軟的肉皮,酸甜的醬汁在舌尖炸開,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。
“唔……”
林凡含糊地哼了一聲,像是終于從漫長的冬眠里蘇醒,連吞咽都帶著一股子鮮活氣。
一塊接著一塊……
筷子碰得碗沿叮叮當當響,嘴角沾了醬汁也毫不在意,那狼吞虎咽的樣子,活像餓了許久的孩子。
聽到餐廳里的動靜,廚房門口的龍傾月聞聲望過去時,眼中的畫面讓她徹底僵住了。
龍傾月手里還攥著擦碗布,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方才聽到動靜時她還以為是錯覺,此刻親眼看著那個把自己關在陰霾里的人坐在餐桌旁大快朵頤,眼眶瞬間就熱了。
龍傾月的嘴唇動了動,卻發不出聲音,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,連圍裙上沾著的油漬都忘了擦。
林凡吃了半天才察覺到那道灼熱的目光,他叼著排骨扭頭看過去,嘴角還掛著醬汁,臉上卻綻開了熟悉的、帶著點痞氣的笑。
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太陽,驅散了眉宇間的沉郁,連眼角的烏青都仿佛淡了幾分。
“龍傾月,你傻站著干什么?”
林凡笑瞇瞇地揚了揚下巴,筷子朝對面的椅子指了指:“過來一起吃啊,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龍傾月這才如夢初醒,手里的擦碗布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她慌忙彎腰去撿,指尖卻在觸到布料時微微發顫。
當龍傾月在林凡對面坐下,拿起碗筷時,手還在抖,夾了幾次才夾住一塊小小的排骨。
她小口小口地吃著,目光卻忍不住一次次瞟向對面。
林凡正埋頭跟排骨“戰斗”,側臉的線條在漏進的天光里顯得柔和了些,連咀嚼時微微動的腮幫子都透著幾分生氣。
這是林凡消沉這么多天來,第一次露出這樣鮮活的模樣,鮮活到讓她心頭發緊。
“龍傾月……”
此刻,林凡忽然開口,嘴里還塞著肉,說話含糊不清卻帶著笑意:“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,這糖醋排骨味兒真地道,比外面館子做的還香。”
龍傾月握著筷子的手一頓,抬起頭時,眼眶已經紅了。
她想說點什么,喉嚨卻像被堵住,只能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低下頭繼續扒飯,可眼眶里的溫熱卻怎么也忍不住,一滴眼淚“啪嗒”落在碗沿,碎成小小的水花。
龍傾月知道,林凡臉上的笑容是真的,卻也是假的。
這鮮活是醒了,卻也是裝的。
林凡又把那些撕心裂肺的疼、那些無法言說的苦,一股腦兒地埋回了心底,用這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做了層厚厚的殼,獨自在殼里舔舐傷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