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文君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溫婉笑容,神情恬靜。
雖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,這北地養出來的女子大多性情甚烈、舉止也有南方女子沒有的颯爽英姿。
可終究會出現一些異數。
這位小字文君的陳氏嫡女,就是這樣的異數。
身為北地女子的她,從小就不喜弓馬之道,反而如南方女子一般鐘愛文事。
擅文賦、精音律,更是調得一手好香。
再加上她遠勝尋常女子的嬌美玉容,幾次露面之后,竟從幽州世族高門子弟的口中意外搏得了一個【香妃】的雅號。
妃,神女也。
自然是人人向往。
只可惜這世上很多東西越是向往,越是求而不得。
而越是求而不得,越是念念不忘。
久而久之,這位陳氏嫡女的名聲反倒是越發響亮了些。
甚至傳到了幽州之外的那些世族高門子弟耳中。
只是這樣一來,陳文君卻漸漸有些不堪其擾了。
如今也好,以后再也不用苦惱這些了。
她甚至有些喜歡上了這份許久沒有感受過的清靜了。
安靜地待著,安靜地調出自己喜歡的香味。
當那用百花秘制的獨特芬芳沁入鼻息,整個人從心靈到神魂,似乎都寧靜了許多。
只是她喜歡這份清靜與寧靜,不代表這些女侍喜歡。
口中依舊在替自家娘子抱著屈。
“娘子……”
正用小勺細細挑動花粉的陳文君,動作漸漸頓住。
嘴角原本掛著的溫婉笑意,也在緩緩淡去。
抬眼望著這些跟隨她一起長大的女侍,語氣淡淡道。
“如果有人不喜歡這里,我可以讓陳氏接你們回去。”
世族嫡女,從小便接受著獨特的教育模式。
因為她們在離家出嫁之后,在夫家都是正妻大婦。
仆從、女侍,乃至一府財權,皆由她們當家做主。
所謂妻,與夫齊也,根源便在這里。
所以哪怕陳文君過往待這些女侍素來寬仁,此刻這話出口,所以剛剛還喋喋不休的一眾女侍頓時噤聲。
見陳文君神色認真,似乎不像是在開玩笑。
她們更是面色一白,心生恐懼。
送她們回去
這么多年來,她們之所以能擁有遠勝于其他女侍的地位,所仰仗的無非是與娘子從小到大的多年情誼罷了。
一旦離開了陳文君這個娘子的身邊,她們也不過普通女侍罷了。
要是真的被陳氏接回族中,不說再也得不到陳文君的照拂。
單說這個被自家娘子厭棄的名頭,就能讓她們墮入無邊地獄。
因為她們是奴,而奴的生死,只在主家的一念之間。
意識到這一點,幾人趕忙匍匐在地,叩首求饒。
“娘子,我們錯了!以后再也不敢亂說話了!”
陳文君目光淡淡地瞥向幾人。
她性子恬靜,不喜計較。
可為什么她們卻總以為她這個做娘子的傻
剛剛她們是在替自己委屈么
不,她們是在替她們自己委屈。
本來她們可以憑借自己嫁作他人為妻,從自己分潤一些權柄。
可現在呢
連自己這個主人,都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姬妾。
日后正妻入門,還要仰仗主婦鼻息過活,更遑論她們這些奴婢女侍了。
這種多年夙愿一朝落空的滋味不好受,陳文君也能理解。
只是她們錯就錯在她們眼皮子太淺,也太過愚笨。
她們也不想想,能讓涿郡陳氏將她這個嫡女送進來為妾的存在,又該如何可怕
嫌這侯爺簡陋、寒酸
那虞陽鄭氏一族的族地,樓閣殿宇甚至比她涿郡陳氏還要輝煌上幾分。
可如今呢
俱成瓦礫、灰燼耳!
那曾經名聲也不小的鄭氏嫡女,如今又身處何人床榻之上
有些事情太過殘酷,陳文君不敢去往深處想,也不想去想。
總之,就目前而言,她對如今這一切都還算滿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