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央宮金鑾大殿上。
滿殿喧囂,唯獨上官鼎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很平靜。
他在看。
在看那些個已經出得大殿的燕國幕府使臣,也在看背后高居帝座的姬胤。
毫無疑問,剛剛那些遼東使臣的挑撥離間再是明顯不過,也并不高明。
而作為應對,姬胤想用怒意作掩飾,趁機殺了這些使臣,以此挑動他與韓紹的矛盾,似乎也不似作偽。
一切都顯得這般合理,且理所當然。
垂眸看了一眼依舊擺在下方的三顆頭顱,上官鼎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蹙。
張顯的死,他并不意外。
因為年前的那一戰,他算是全程目睹。
太康帝雖死,但張顯同樣也遭到了重創。
能拖到現在才死,已經算是他得一十八州氣運眷顧,根基深厚了。
可饒是如此,上官鼎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驚。
借由首級上殘留的法力追溯,可以看出來。
無論是張顯還是余下的張繼、張宗二人,幾乎都是沒有經歷什么激烈斗法便被人當場斬殺。
而這個人究竟是誰,不問可知。
‘本相終究是低估了那小子啊……’
上官鼎心中嘆息一聲,多少有些后悔。
若是早知道那小子潛力如此恐怖,當初北上之時,就算拼著跟那頭遼東冢虎翻臉,也絕不會給那小子成長的機會。
如今一來,事情卻是有些麻煩了。
且不說,他與姬胤會不會拋開過去的齟齬,暗中合謀對付自己。
單說那小子本身,也已經有資格稱得上一聲心腹大患了。
想到此處,上官鼎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,自語道。
“世道多舛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……”
有那么一瞬間,他忽然有些懷念起先皇太康帝這個困擾自己多年的老對手起來。
畢竟過去的他,只需要對付太康帝一人。
可現在太康帝如他所愿的死了,上官鼎卻恍惚間有種舉世皆敵的感覺。
“丞相,剛剛說什么?”
聽著身后姬胤的疑惑,上官鼎回眸望去。
近在咫尺的帝座之上,這位被他親手扶上帝座的新君,一如既往地乖順,望向自己的眼神有畏懼、有小心。
上官鼎凝視了他一陣,見他下意識地躲閃開自己的目光,不禁冷哼一聲。
“陛下很怕本相?”
一語既出,滿殿喧鬧頓時一靜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帝座左近的這一對君臣。
諸多眼神注視之下,姬胤白皙秀氣的面容漲紅,嚅囁道。
“丞……丞相這是哪里的話?朕……朕對丞相只有敬意,何以言懼?”
上官鼎目光不離姬胤。
也不知怎么的,竟下意識將姬胤跟遼東那小子作起了比較。
想起那日修為、地位都尚且不值一提的那小子于自己面前不卑不亢,再看眼前這高居帝座的畏縮新君,二者似乎高下立判。
‘倒是委屈了韻兒,反倒是芷娘有幾分好命……’
上官鼎不無惋惜地想著。
直到此刻他有些恍惚反應過來,其實韓紹也勉強算是他的女婿來著。
只可惜芷娘終歸是庶女,又是被他隨手丟過去當妾,幾乎起不了多大的作用。
‘若是當初將韻兒下嫁給那小子,如今或許……’
……
沒人知道這短短須臾間,上官鼎心中轉過了多少念頭。
等到上官鼎收回思緒后,他終究還是開口道。
“燕公此番誅殺道賊張顯,為先帝復仇,功大社稷。”
“若是不賞,豈不顯得陛下刻薄寡恩?”
“依本相看,這該封賞,還是要封賞的?”
說著,上官鼎望向姬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