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源慶幸道:“這樣可太好了,有大人在咱們就安全了。只是不知那扈將軍乃何人啊?”
梁靖鄙夷道:“扈寬,是柱國大將軍三子的妻族,好像在扈家挺吃得開,這文縣劃給了三將軍,周邊駐軍首領都是姓扈的,你可小心些。”
說著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綠腰,眼中沒有半分旖旎之色,全是敬告。
王源點頭:“多謝閣下告知。我等游歷,看看就走,絕不惹事。”
梁靖看了眼王源,這地方,不是你不惹事就沒事的。單單你帶了個這么美貌的婢女,就是罪。
卻到底什么也沒說,帶著四人去了如家客棧。
如家客棧客人少得可憐,畢竟在這個幾不管的繁華縣城,敢踏足其中、又能踏足其中的有幾個是怕事的?
不惹事都不太可能,平息事端也自有各自的能力和手段,最主要的是,住在縣衙對面的小客棧,是瞧不起自身財力,還是瞧不起對方的能耐呢?
且如家如家,如的不知道是誰的家?就那小破爛般的客棧,誰愛住誰住,反正客人少得可憐。
可如家客棧這么些年卻安安穩穩地開在縣衙對面的黃金位段,誰也搶不走,誰也擠不垮,人家做生意的淡然到視經營如過日子,有客時吃肉,無客時吃菜,文縣淡季可以喝粥,可客棧仍舊天天開張。
王源看了眼客棧牌匾上隱晦的標志,仿佛想起了久遠的記憶……
那時,自己和娘跟著繼父住在鄉下,土坯房卻有一塊木質的匾額,上面“王宅”兩個字是繼父親筆所寫,筆力秀逸,遠看如花,枝枝蔓蔓的鋪滿了整個牌匾。
王源好像問過:“何以兩個字就占滿了牌匾?”
繼父笑著道:“這是梅篆,講究的就是如花綻放,字如花,整幅要更如花。”
王源沒有忘記的是,藏在花鬘下的那個小小的如花苞一樣的標記,如眼前這間如家客棧門匾上藏在角落里的磕痕,一模一樣。
王源抬步走入,仿似回到了那間不大的小院,娘無微不至的關心,繼父嚴格又不失冷淡的有問必答,還有個日日繡花,輕聲漫語說話的姐姐,都忘了她嫁去了誰家……
她忘了問祖父,祖父的父親是成都府王家的哪一位?
或許在祖父不知道的境況下,他們父子兩代已經被王家明里暗里的照料了許久許久……
王源摸了摸自己的臉,三年南歸,自己還是保持著當初北上時的裝扮,若自己模樣沒變,若文縣真的在王如海的掌控之下,那自己踏入文縣的一刻,是不是就已經落入了王家的庇護之內?
王源心里涌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和溫熱,誰說古代的家族是封建時代桎梏了?
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,這分明是一鍋燒得溫熱的湯水,滋養著一個個身體內流淌著相同血脈的生命。
沒有同類相殘,沒有物傷其類,沒有施與者的高高在上、但求回報,也沒有受益者惶惶不安、粉身碎骨也難還清的所謂恩情……
王源打量著客棧里的一切,掌柜的坐在柜臺后看著一本有些年頭的舊書,小二抱著把算籌皺著眉撥弄。
一個總角的的小童搖頭晃腦的背著《論語》,背的并不如何專心,眼睛時不時飄向低頭看書的掌柜,又飄向餐桌上那根紅艷艷的冰糖葫蘆。
正不知想到了什么,掌柜手里的一根細柳枝驟然抽到了小童的胳膊上,小童嚇得一哆嗦,背書立刻順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