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歲末之際,寒霜覆野,坊間稱年關者,乃陰陽交割之界也。
民戶皆循舊例盤整倉廩,清點債契,蓋因冬賦春稅接踵,市易亦至結賬之期。
邊鎮烽燧頻傳,驛道商旅漸稀,惟見里正持簿冊穿行閭巷,催繳之聲與朔風相雜。
官衙閉印前必核驗錢谷,吏胥催逼愈急,鄉民典賣耕牛以充賦額。
耆老率子弟灑掃宗祠,宰牲瀝酒以祭社稷壇,青煙繚繞間默禱兵戈早歇。
此間無論貴賤,皆須直面倉廩虛實、人丁存歿,縱有桃符新貼、椒酒初沸,終難掩戶牖內外凜冽之氣。
年關非獨時序更迭,實為天地人倫共驗之坎也。
嗝——”
楊邦乂拎著酒壺左手摟著婁敏中肩膀,轉過頭打個酒嗝,又轉過臉來,醉醺醺的開口:“婁兄弟,你知道嗎?做官前我以為大權在握后能改變很多人的人生,可惜啊……”
嘩嘩嘩——
拿著酒給婁敏中捧著的杯子注滿:“廟堂之上,剛嚴明斷者若北斗定辰,兆民承甘露之澤;游移兩端者似霧鎖津渡,蒼生陷迷舟之厄;庸碌暗弱之輩,譬若朽索馭奔馬,終致黎庶墮水火之淵。
昔者商君徙木立信而秦強,牛李黨爭而唐衰,五代主暗臣庸則九州板蕩。
你我皆應以青史為鏡,照見興亡關竅盡在廟堂清濁間,為將來能使黎民安居樂業,飲盛——”
婁敏中眼角跳了跳,道理是好道理,也能說入他的心坎兒里面,只是……
為何是在這種場合?
我還沒有領受齊國的官職……
心思還沒跳完,旁邊傳來咕嘟的咽酒聲,楊邦乂亮了下自己的酒杯,示意該你了。
“……”
眼角狠狠抽搐兩下,婁敏中抬手將杯中酒飲盡:“咳咳——”
大約是喝的太急被嗆了一下,猛咳一陣,他臉上帶上飲多酒后特有的紅暈,隨后很不形象的打出一個嗝。
嘭——
手中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,婁敏中使勁兒眨了眨眼,已經有些打架的眼皮努力睜大,掠過案上八棱海獸白瓷杯,被酒精麻醉的腦海中陡然升起幾句話——
入他個老母的,齊國的酒杯為何是八兩裝的?
這不就是裝酒的陶碗套了層鈞窯釉!?
真以為換個形狀我就看不出了是吧?!
吃力的抬頭看看對面,武將那邊也在拼酒,婁敏中有心想走,可惜楊邦乂用胳膊擋著不讓他起身。
而且更重要的。
這樣的胳膊他肩膀上不止一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