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門前。
法壇高聳,梵音震天,金蓮亂墜,寶光沖霄。
三百六十位“高僧”賣力誦經,試圖以宏大的聲勢感染長安百姓,引動他們虔誠跪拜。
起初,還有零星的堅定信眾,毫不猶豫地跪下。
也有一些不明就里的老人,見到有人跪下,下意識地隨大流,顫巍巍想下跪。
但他們都立刻被身邊的年輕人拉住:
“阿爺!跪什么跪?大王有令,人族不跪仙神!膝蓋硬起來!”
“唐皇陛下血戰十余年,才把那些想要我們跪的仙神砍殺干凈了。這佛門算哪根蔥?讓咱們跪?”
“咱們長安人,骨頭不能軟!”
議論聲起初還小,但很快如同燎原之火,在人群中蔓延開來。
看著法壇上那些金光閃閃,寶相莊嚴,卻隱隱帶著一種輕慢姿態的靈山僧人。
百姓們的不滿情緒被徹底點燃。
“大王不讓我們跪!萬壽城的仙人們下來幫忙收莊稼,修水渠,也從沒讓咱們跪過!”
“憑什么你們靈山的佛就要跪?”
一個嗓門洪亮的屠夫叉腰吼道,聲震全場。
“對!要跪你們自已跪去!我們大唐百姓,只拜祖宗,敬大王!禮陛下,不拜外來的佛!”
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振臂高呼,引來一片喝彩。
法壇上的高僧們誦經聲開始走調,額角見汗。
他們不是不知道,大唐百姓的膝蓋很硬。
在以往,他們所在的各地寺廟中。
有時一些大唐百姓隨了大流,到了寺里要跪。
有時一些大唐百姓骨頭硬,不但不跪,轉身就走。
但這一切,都發生在寺里。
大唐,推崇道教。
不管是蓮花山禪宗,還是靈山佛門兩家加一起,其實都算小眾。
所以,以往這跪不跪的問題,不是問題。
但此時此刻。
在整個人間的中心,在大唐王者長安城,最熱鬧的朱雀大街。
任何小問題,都會放大。
他們怎么辦?他們不知道啊。
隱藏在僧人中的觀音和普賢兩位菩薩,也是大為不滿。
跪,是必須有的儀軌。
因為只有跪下了,西方度化才不算用強。
若百姓不跪,一旦他們用了西方度化,那萬壽城可就要發威了。
但若不用西方度化,那這一次水陸法會這么好的機會,豈不是浪費了?
就在兩位菩薩猶豫的短暫時刻。
長安百姓的暴脾氣已經起來了。
大唐才定國多少年?天下才安定幾年?
在場的老少爺們兒,姑娘婆媳,超過八成都上過戰場。
不給他們講道理。
那他們就要以理服人了。
大王早就教導人族百姓:以理服人就是打到對方服氣之后,再講道理。
場面眼看就要失控。
就在這時,人群中走出幾位穿著樸素僧衣的僧人。
他們氣息平和,眼神清澈,正是早在人群中的蓮花山禪宗弟子。
為首一位老僧雙手合十,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道:
“諸位施主所言極是。我佛多寶如來有云:心佛眾生,三無差別。”
“人人皆有佛性,覺悟本在自心。拜佛非是向外求索,跪拜更非覺悟根本。”
“禪宗修行,貴在明心見性,不拘泥于外相,更無需強求他人跪拜。”
此言一出,如同冷水入沸油!
“聽聽!這才是正經佛門說的話!”百姓們紛紛點頭,大聲稱贊。
“對面的,哪里來的野和尚?怕不是看我們陛下好騙,就來騙錢的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