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不會和我打到底!”少君長斷然道,“漢廷的心腹大患是北朝鮮卑,我汶陽一部,不過癬疥之患,打我們耗錢耗力,勝則無利,敗則大害。只要一打,我們便退往深山險徑,和你們周旋!你們打幾個小勝仗固然容易,但想清剿我們,便是耗上幾年也不能成功。要是激起其他蠻部反應,那你們就更麻煩了!別忘了幾十年前,當爾宋帝之時,荊州四郡蠻一同起兵,全州水陸斷絕,漢軍不敢出!你們齊即便動兵,也只是重蹈覆轍而已。”
王揚反問道:“既然你們如此厲害,那荊州之主應該是你們,怎么又退回山中了呢?”
少君長不卑不亢說:
“我也不是說我們厲害,蠻族種落太多,不能齊心,又不善攻城,平地陣戰,亦劣于漢,但我族存世百代,自有立身之道,絕非外力所能誅絕!”
王揚笑了笑,聲音稍冷:
“舉全蠻或難絕盡,除一部則大有余。別說一部,便是多幾部一起也沒什么。自周漢以來,蠻亂不絕。然從未有能穩踞全郡而不去者。區區四郡蠻起兵,何足道哉?遠的不說,就說前朝元嘉年間,雍州蠻亂大起,聲勢之壯,遠甚荊州四郡,但結果又如何呢?
元嘉十九年,大破緣沔諸蠻,擒生蠻七千。進征湖陽,又俘萬人;二十二年,孝武鎮雍州,分軍掩討,又勝之,降者兩萬;至王玄謨領荊州,與臺軍并會,平定諸山,獲生七萬;二十六年,大軍出討,八道俱進,群蠻斂跡息聲,無敢抄寇者;二十七年,虜生蠻兩萬八,降蠻兩萬五;至大明四年,五水蠻復為寇,宋將沈慶之以郡公統諸軍討之,攻戰經年,悉皆平定,獲生口數萬。
自大軍出日,江漢以北,廬江以南,搜山蕩谷,靡有孑遺!系頸囚俘,不可盡數!故知一旦朝廷決意殄滅,則蠻部必被誅除!如以泰山砸卵,以天下壓一隅!到時所謂‘深山’,皆為積尸之谷!所恃‘險徑’,皆作系頸之途!此前驗已明矣!
若偶恃險阻,便矜梟獍之勇;暫避鋒鏑,輒夸狐兔之智;以為征伐不能持久,漢軍無力窮追,以蛛絲之細,思絆奔牛之足;憑片紙之薄,能障颶風之勢,則徒惹人笑耳!少君長是聰明人,必不會作如此想。
更何況你已知主戰派欲以戰立功,以征攬權,他們不僅不會怕久,還盼著久;不會怕其他部響應,還盼著響應!一將功成萬骨枯,血染朱紱色愈鮮。荊州便是打殘打破了,山川草木,皆為血河所浸,大齊尚有二十二州,然汶陽一部何存?
所以我說,少君長言雖欲呀突突叉,然心不欲也。”
王揚說完,慢條斯理地端起果汁潤喉,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。
而少君長這邊經過王揚之前的反復“磋磨”,氣勢早奪,現在這一番話聽下來,更是心驚肉跳,再無相抗之志,只是強自鎮定,一邊給自己斟酒,一邊試探說道:
“柳國公和主戰派怎樣如何,都是你一面之詞,真假難辨。”
王揚一笑:
“你既已信我,又何必試探?其實你信的也不是我,而是理,因為事理就是如此,不容你不信。即便你不信也沒關系,你若想拿全族來賭,那你盡可以一試。另外,看在這頓烤羊腿的份兒上,我再給你透個信兒,之前我說,有人言‘汶陽蠻狼子野心,唯刀兵可懾,必屠凈全族以絕后患!凡妄言送綢緞者,當誅之以謝天下’,說這話的人身份尊貴,位高權重,和荊州大大相關,又極好戰。若是我出使不成,由他來負責征蠻,那......”
王揚聲音一停,目光落在桌上,緩了緩神色,語重心長道:
“兄弟,這頓烤羊腿很美味。我不希望來年此時,你汶陽部的孩子們,連啃骨頭的機會都沒有。”
在之前那密不透風、步步緊逼的殺伐凌厲之詞后,王揚突然來了這么一句。
少君長只覺心臟猛地一顫,手上一抖,冷酒潑灑而出,在粗糲的指縫間滴落如血。原本銳利的眼神此刻破碎成波,恍惚間,仿佛看見了汶陽山谷中的尸山血海
王揚也不再說話,默默喝果汁。
兩人就這么安靜坐著,過了一會兒,便聽少君長沉聲問道:
“你剛才說的那個,那個要屠凈我汶陽部的人,是不是荊州刺史、巴東王蕭子響?”
王揚心中:╮( ̄▽ ̄)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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