蘭秋去取謝昀送給林鶯娘的禮。
倒也沒什么稀奇的,無外乎金石玉器,不過精巧別致些,也是滾滾紅塵里最尋常不過的俗物。
林鶯娘最是歡喜這些俗物。
她歡歡喜喜收下來,眼也舍不得挪開,對蘭秋吩咐,“你去侯爺面前回個話,就說這些禮我很喜歡,多謝侯爺惦記。”
蘭秋自當應下,又上前,遞上一個小楠木盒。
她道:“這是殿下托侯爺買的胭脂。”
林鶯娘接過來,打開瞧了一眼,旋即彎著眼笑開,“果然是我要的,替我謝過侯爺。”
楠木盒里不是胭脂。
是天仙子。
謝子慎冠禮上,那一盞擱了天仙子的梨花釀,林鶯娘可記得清清楚楚呢!
她是那樣睚眥必報的一個人。
明日宮中宴席,這樣好的機會,她豈能輕易放過。
方尋雁到底還是不安心,愈臨近宴席之日她心中愈忐忑難安。
夜里睡不好,白日里從榻上起來眉眼也泛著烏青,玉簫蓋了幾層胭脂也遮不住她的憔悴。
“姑娘要不今日就別進宮了?”
她心疼自家姑娘,“我們去和老爺說說,就說姑娘早起身子不適,留在家里歇息罷。”
方尋雁搖搖頭。
不行。
林鶯娘早有預料她這招,遞帖子的時候便派人來傳了話。
宮里的內侍嗓子尖細又銳利,“成安公主說了,她與方姑娘一見如故,昔日定遠侯府一別,殿下甚是想念,眼下正期盼著和姑娘相見呢!這春暖乍寒,還請姑娘定要保重著身體,莫要耽誤了進宮與殿下相聚。”
字字句句,都在戳方尋雁本就搖搖欲墜的心。
她白著一張臉謝恩,“多謝殿下掛念,臣女定當赴宴。”
玉簫到底是用芙蓉粉將姑娘臉上的憔悴遮掩了些許。
“姑娘,走罷。赴宴的時辰到了。”
方尋雁被玉簫攙扶著起身。
她實在害怕,大半身子都壓在了玉簫身上,腿腳輕浮,游魂兒似的出了府,又游魂兒似的進了宮。
跟著宴席上的眾人一起,跪下向林鶯娘行禮。
“起來罷。”
高坐鳳椅上的姑娘好大的派頭,言語間能叫人屈膝跪地,也能叫人起身側立。
方尋雁也隨著眾人起身,恍恍惚惚間一抬頭,眼神不由怔住。
那竟是林鶯娘?
富貴權勢果然能養人。
那日冠禮上的姑娘已是溫婉清麗,說不出的脫俗好看,“金陵城第一美人”的名頭雖是過譽些,卻也無人置喙。
更遑論現下。
那本就脫俗的面容藏在銜著明珠的點翠鳳冠后,繁復的宮裙上銀朱色繡金鳳穿牡丹。
——她被金雕玉砌的供養著。
這是真正的天潢貴胄,矜貴,華麗,盡顯皇家威儀。
方尋雁頭一遭設身處地的感受到了。
她面前的,不是偏遠江州來的林二姑娘,而是這金陵城里尊貴無雙的成安公主。
初春的天有些涼,她卻赫然驚出滿背的冷汗。
風一吹,更是忍不住瑟瑟顫抖。
有同行的官宦女眷瞧見,好心問她,“方姑娘怎么渾身都在抖?可是覺著冷?”
那女眷又覺著好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