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丫拿著帕子走過來幫自家男人擦汗,神情還算鎮定。
其他女眷們平時基本只在家里負責洗衣做飯帶孩子,連田都沒怎么下,生活算很安逸了,哪里見過這個陣仗,嘰嘰喳喳地鬧成一片,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還可能被抓去衙門。
剛才跑走的船夫們見河泊司的人走了也回來了。
剛才他們一直躲在蘆葦蕩另一邊的邊沿上,準備見勢頭不對就潛水逃走的,羊皮筏子都放好氣了,卷好了背在身上,不管是交銀子打點還是蹲大牢他們都承受不起。
現下看見眾人都好生生的站著,不由好奇道:“你們可是拿銀子打點了他們?”
張平安搖了搖頭:“我大師兄是河泊所的副所官,正好跟領頭的人相熟,所以對方便放了我們一馬。”
“喲,真沒想到你們還是有門路的,那你們直接去府城坐大船多好,也不用受這個罪了”,船夫中有人笑道。
現在事情順利解決,他們也樂意履行承諾,把人安全送到省城。
張平安笑了笑沒說話,更不好意思說他拜師了以后一天正經課也沒上過,跟兩個師兄更加不熟,但這次確實借著這個名頭幫了大忙了。
鬧哄哄好半天后,眾人才慢慢安靜下來,各自找了個位置打盹兒。
金寶湊過來跟張平安挨在一處,兩人是打小的情分,又年齡相仿,在一起總有話說。
沒一會兒錢永德也硬湊過來,低聲道:“平安,你說是誰告發的我們,會不會是之前湯家渡的人。”
“這不是顯而易見嗎,除了他們還有誰會知道我們今天一定會歇在這里,真夠不要臉的,還好平安的師兄有面子”,金寶說到這個就來氣。
張平安瞇了瞇眼,笑容有些冷:“等我們安全到省城再說,現在也管不了他們,且看日后,可千萬別落在我們手里了。”
錢永德想想就心痛:“白白花了十幾兩銀子,這要是買肉吃得買不老少了!”
“還不都是我掏的銀子”,張平安瞥了一眼自家三姐夫,“等到省城了得算一算這一路的花銷,到時候按人頭攤錢。”
“啊……”,錢永德張了張嘴,“我去找你三姐去,你們慢慢聊!”
“哈哈哈”,金寶笑了笑,“跟三姐夫談錢最好使。”
張平安靠著干蘆葦往后躺了躺,笑道:“我也沒真想要他們的錢,嚇唬他的,我知道他們之前為了兵役的事情已經花了不少了,何況不管是到省城還是到南方,我掙錢都比他們要容易的多,就算沒帶他們一起,這個錢我也得花。”
“也是,親人之間也沒法算的太清”,金寶點點頭,挺理解的。
“好了,快睡吧,估計沒一會兒天就要慢慢亮了”,張平安道。
眾人接著打了個盹兒,感覺沒過太久,船夫便吆喝起來:“醒醒,醒醒,我們要走了。”
昨天羊皮筏子已經放了氣,船夫們又得重新吹氣重新綁,在岸邊忙忙碌碌。
張平安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蘆葦屑,喝了幾口冷水潤潤喉,又吃了半塊干餅子,實在吃不下了,邦硬!
金寶頂著滿頭的碎屑打了個哈欠,他倒是睡得還不錯。
等眾人都上船后,天色已經蒙蒙亮了,江面上升起一片白色的霧氣。
“大家都把頭用衣服帽子裹著,免得進了寒氣”,領頭的船夫高聲囑咐道。
昨日船夫叮囑的時候,眾人便都已經拿出帽子和衣裳把頭都裹起來了,但是一晚上過去,現在坐在水面上,還是覺得涼颼颼的。
“大家都把麻繩抓緊了,掉到江里可不是好玩的”,張平安高聲喊道,他看到徐小舅家的添壽表哥瞇著眼,一副沒睡醒的樣子,身子都快歪出去了。
“添壽,趕緊坐好”,小舅母沈氏趕緊呵斥道。
“娘,我頭好暈”,添壽咕噥道。
沈氏心里一緊,摸了摸兒子的額頭,還好,沒發熱,不由安撫道:“行了,到省城了給你買好吃的,快坐好!”
大丫二丫幾個都把孩子緊緊的圈在懷里,幾個孩子還有精神四處張望,小聲嘰嘰喳喳。
“大約再過一個多時辰就能到省城了,大家都打起精神別出亂子啊”,領頭的船夫接著吆喝道。
“知道勒,放心好了”,其他船夫應道。
此時已經過了府城地界,離省城又還有一大段距離,沒人來查,船夫們膽子也放開不少。
就這樣,從天蒙蒙亮一直劃到天色大亮,約莫巳時的時候,已經遠遠能看到省城郢州城的大碼頭了。
眾人見了精神一振,也不再講閑話了。
領頭的船夫也放慢速度,慢慢往岸邊劃去。
“是要在這里下嗎”,張平安問道。
“是哩,只能送到這里了,不能再往前了,我們的船都沒登記,也沒上稅,被抓住了不得了,你們上岸后再沿著路往前走個七八里就差不多能到碼頭了,那里有車可以送人進城”,領頭的船夫道。
聲音凍得都有些哆嗦了,大早上在江面上劃船這么久,受罪的很,何況穿的衣服鞋子也不厚實,也沒吃口熱乎的,全靠扛到現在。
皮筏子靠近岸邊后,領頭的船夫叫了另一個身形靈巧的族人過來:“狗子,過來,看你的了!”
“好嘞!叔,來了”,另一個船夫應道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