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等展子虔更進一步說服他,謝湘已走了過來:“沈郎君勿要見怪,師兄愛畫成癡,時常如此!”
說罷拱一拱手,抓了展子虔的臂膀就要離開。
展子虔誒誒叫了兩聲,卻不過謝湘的力道,只好頻頻回頭朝沈嶠喊話:“沈郎君可千萬別太快離開京城,展某一定擇日上門拜訪!”
沈嶠失笑搖頭,回身上了馬車,掏出帕子一口血便吐在上面,神色立時跟著委頓下來。
段文鴦被他的劍意所傷,約莫要半個月才能恢復過來,他自己也沒能占得什么便宜,同樣傷了元氣,只是方才一直忍耐不顯罷了。
謝湘想必也是看出這一點,才不讓展子虔多作糾纏。
晏無師素喜奢華,下面的人投其所好,車廂內也布置得舒適華麗,沈嶠讓車夫啟程回少師府,便不必再作掩飾,整個人都靠在車壁上,滿面疲倦,微微蹙眉,不知不覺昏睡過去。
因為累極的緣故,這一覺睡得很沉,外事不知,醒來的時候發覺身下車輪似乎還在轆轆滾動,不由心頭微沉。
他掀開車簾往外探看,隱約看見馬車似乎已經出了城,已經行駛在郊外,總之肯定不會是回少師府的那條路。
“老魏,外面的可是你?”
無人回答,車速卻慢了下來,直到完全停住。
駕車的人回過頭,身上還穿著老魏的衣服,臉卻換了一張,嬌俏漂亮,不笑的時候雙頰也帶著酒窩。
就算看不清楚,對方一開口,沈嶠就知道是誰了。
“不是我說,蘇府的戒備可真是稀松平常,我穿著老魏的衣服,頭上戴了個斗笠,只要聲音學得像一點,連妝容都不必變,他們就毫無懷疑,這樣的地方,任誰都能來去自如了,你幫人家將段文鴦趕走一回,可趕不走第二回。”
沈嶠:“老魏呢?”
白茸嬌嗔:“沈掌教怎么就知道關心一個老叟,奴家一個大美人就在你面前,你也不關心關心我?死啦死啦,自然是被我殺死啦!”
沈嶠笑了一笑:“是我多嘴,本不用問這一句,你這樣聰明的人,不會為了一個車夫跟晏無師過不去。”
白茸笑嘻嘻:“我連你都擄了來,更何況是一個車夫,你這樣說,是不是怕我不肯說實話?好罷好罷,告訴你也無妨,那樣一個小人物,我的確沒有殺了他的興趣,人被我打暈了丟在蘇家馬廄里,由得他自生自滅去,被馬踩死了我也不管!不過話說回來,晏無師待你可不怎么的,明知你現在身體不好,動不動就吐血暈倒,還只讓一個車夫跟著,是不是早就想到今天啦?”
沈嶠搖搖頭:“我與晏無師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,你不必故意挑撥了,白小娘子將我帶至此處,到底有何貴干?”
白茸忽然湊上前,溫熱帶著香氣的鼻息近在咫尺,沈嶠下意識蹙眉往后避開,對方伸手來抓他,他的竹杖已在蘇府斷掉,此時空手格擋,雙方轉眼過了數十招。
白茸出手極快,手指像一朵花變幻無數,在一呼一吸之間的工夫,這朵花就已經歷了從花苞到徹底綻放,又從綻放到枯萎的過程,盛衰榮枯,一生一瞬。
然而精妙絕倫的“青蓮印”卻居然被沈嶠擋下,對方似乎早已預料她的每一個動作,不早不晚,正好每次都比白茸出手快那么一點點。
白茸沒瞧見沈嶠與段文鴦交手,在她印象里對方還停留在懷州城內重傷病弱的狀態,此時眼見自己引以為傲的“青蓮印”竟被沈嶠悉數擋下來,心里的吃驚自不消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