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云色捂腰滾倒,差點痛暈過去;鹿別駕悶聲跌了出去,總算是一派宗師,落地前左腕一撐,擰腰挺起,沒摔個四腳朝天。魏無音哼的一笑,冷冷斜睨:“老雜毛,老夫鞋底泥的滋味可好?暗施偷襲的耗子鼠輩,就只配趴在地上吃土。”
鹿別駕一撣襟袍,神色如常,溫言笑道:“魏老師說得什么話來?除魔衛道,正是我輩中人的俠義襟懷,本座自是當仁不讓。”
魏無音左手負后,單手持“赤眼”接敵,仰頭閉目,半晌才森然道:
“魏某人的弟子,也只有魏某人能殺。”銳目一掃,眾人無不股栗。言語之間,莫殊色出手如陰,鏡映之招越發流暢,魏無音的肩頭、脅下等紛紛見紅,染赤半邊衣袍,老人一聲不吭,渾若不覺。
沐云色掙扎而起,鹿別駕本欲一掌將他了結,余光瞥見談劍笏已收功起身,許緇衣的修為又難知深淺,心知良機已過,暗忖:“老匹夫想一對一的來,本座豈能教你稱心?這勢頭,自然是越亂越好。”朗聲笑道:
“本座君子之心,可對天表,魏老師莫以腹度。令門高弟,這便還了給你罷!”抓住沐云色背心,猛往戰團中一擲!
鹿別駕未下殺手,旁人無從相救,眼睜睜看著沐云色飛過人群,身子往闊劍上撞落。莫殊色似生感應,竟舍了“赤眼”,任由背門洞開,嚎叫著舉劍往空中掠去!
--被妖刀附身的人會互相追逐,優先鏟除對方,就像毒蟲互噬而變成“蠱”一樣。
千載難逢之機,此時一掌便能將莫殊色擊斃,眾人無不摒息,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。魏無音猛提左掌,忽然猶豫;便只這么一頓,沐云色已跌將下來,談劍笏情急大叫:“魏老師,救人為先!”飛身接應,另一頭的許緇衣也點足飄至。
魏無音警醒過來,趁其無備,挺刀一圈一絞,勁力到處,莫殊色再也持握不住,鏗啷一聲,綠芒閃爍的蘭鋒闊劍脫手飛出;去勢所向,眾人皆避。
沐云色直直摔落,恰好被談劍笏接住,不及站穩,急道:“談……談大人!我見妖刀脫手了,我師兄……我師兄回神沒有?”許緇衣掠至一旁,以防有人暗算,卻見
一道烏影穿隙而過,鹿別駕直進中宮,袖底一翻,削尖的火油木已插入莫殊色腹中,血淋淋的木橛尖透背而出,幾逾三寸!
魏無音一把握住,眥目欲裂:“你--!”尖端如入金鐵,再也難進分毫。
鹿別駕湊近,低低一笑:“老匹夫!殺你弟子,比殺了你還難受罷?我痛我兒,便是這般!”運動十成元功,木橛又穿出分許!莫殊色仰頭嚎叫,抽搐如垂死之獸,魏無音心痛已極,將火油木劈斷,回臂將愛徒攬入懷中,呼的一掌轟向鹿別駕!
這掌毫無保留,快得不及閃退,鹿別駕料不到他一個耄耋老人,變招竟如此迅辣刁鉆,把心一橫,雙掌并出,“砰!”一聲陷足入地,全身仿佛拆骨散肉,以為自己被碾成了一團膿血,海潮般的內力仍源源不絕般、自對方掌中轟然傾蓋……
“魏某人的弟子,”琴魔須發皆逆、怒目如血,厲聲道:“只有魏某人能殺!你……”語聲忽斷。
他愕然低頭,赫見莫殊色滿臉陰鷙,目光殘毒,一雙肉掌正印在自己的丹田上。瞬息間,魏無音真氣一束、百脈俱凝,一口陰瘀沖上腦門,面色轉為靛青。鹿別駕頓覺壓力一空,死里逃生,點足飛退數丈,落地時“嘔”的一聲大口吐出鮮血,侍童們連忙上前攙住。
大殿中心,魏無音低頭看著自己的愛徒,神色幾經錯愕、驚怒、失望、痛悔……等,最終又歸于平淡,莫殊色仍不住傾注內力,欲置師傅于死地。老人終于明白:妖刀并非只是支配愛徒的身體,奪走他的意志,而是徹底殘害、毒化了他,把昔日正直果毅的善良青年,變成一具嗜血兇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