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伏在龜背上渡河的蝎子,明知烏龜一死,自己也將歸洪流,但就是忍不住要以毒針螫人,這是宿命,難以更改、不能回避,既無奈又可悲。
魏無音長嘆一聲,無須的清癯面龐急遽衰老,終于提起右掌,緩緩蓋上莫殊色的天靈
“啪”的一聲悶響,魔化了的青年英俠渾身一震,七竅都溢出血來,陰狠的神情突然又變得癡呆空洞;片刻,似乎開始感覺頭頂劇痛,五官扭曲起來,眼珠子胡亂轉動,顫聲流淚:“師……師……師……”口唇抽搐,淌下津唾。
魏無音不避污穢,舉袖為他細細揩抹,低聲道:“好孩子,好孩子。”
莫殊色漸漸委頓,閉目淚流,奮起余力張口,卻仍是“師……師……”的纏夾,語聲漸落。魏無音抱著他的頭不發一言,直到莫殊色一動也不動,再也不出絲毫囈語。
良久,老人慢慢抬頭,神色茫然,驀地寒風入殿,魏無音被吹得一顫,“哇!”的嘔出大口鮮血,以“赤眼”拄地,緩緩坐倒。莫殊色的身體軟軟癱滑,歪斜的頭頸便橫在師傅膝上。
“師尊……師尊!”
沐云色欲哭無淚,不敢多看師兄一眼,想起此后陰陽兩隔,再難相見,又不忍不看,掙扎著匍跪上前,卻被魏無音硬生生喝止:“莫來!我沒事。妖物既離活體,必找下一個宿主寄附,須……須斷其生路。”呆坐片刻,忽爾回神,醬灰色的面孔表情木然,略為調勻氣息,寒聲道:
“眾人留下兵刃,全都到外頭去!哪個不走的,便是妖刀所寄,自好教老夫殺了干凈!”
一陣金鐵鏗然,三派人馬紛紛解兵,爭先恐后的擠出靈官殿。眨眼間,偌大的殿堂里風流云散,只剩一人一尸踞在中心,隨著大隊而來的各種旗、仗、坐具幾床等,全都歪倒四散,留于原處,一望頗有繁華過眼之嘆。
談劍笏立在大殿的高檻外,探頭道:“魏老師,下官盤查過了,殿外并無鐵兵,也沒人拾到莫三俠的佩劍。適才……場面有些混亂,那柄劍落至何處,或許真沒有人看到。”
魏無音環視四周,提著“赤眼”慢慢起身,一步一步走出殿門。眾人在雨中環肩瑟縮,被雨水打得渾身濕透,每人都是雙手空空,妖刀無從附身。
“妖刀……興許是逃走啦!”任宜紫嘟囔著,滿臉不豫。縱有金釧銀雪為她打傘,雨中畢竟濕冷難耐。
魏無音搖頭。
“妖刀是“蠱”,爭做蠱王便是這些妖物的至高目的。”他平舉紅艷艷的刀刃,似乎想以此吸引幽凝現身:“赤眼還在,幽凝絕不會善罷干休。它們眼中根本就沒有“人”的存在,若不分出勝負、吞食一方,妖物決計不會離開。”
電光一閃,雪亮的雷電映得魏無音面色慘青,直如惡鬼一般。他指南車似的舉刀轉動,邪冷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,刀尖最終停在觀海天門一方。
鹿別駕不禁冷笑。
“魏老師!你怨我將莫三俠正法、為東海除一大害,這便要借題發揮,來尋本門的晦氣么?”